凌东站在他那西楼“雅舍”的门口,鼻子轻轻地翕动着。
那股子奇异的香味,不浓,却也不散,丝丝缕缕的,像是哪个调皮的仙女儿,不小心打翻了她那珍藏的香露,又慌慌张张地,想把它收拢回去,却总有那么几缕,调皮地钻了出来,勾着人的魂儿。
这香味,和他先前在那小白狐送来的灵菌上,闻到的那种带着泥土和草木清气的古怪味道,有些相似,却又,更清雅些,也更……怎么说呢,更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气儿”。
他这“雅舍”,平日里,除了他自己,便是那些个蒙了尘的旧报纸,和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连只耗子都轻易不肯光顾的。
哪儿来的这般不同寻常的香味?
凌东心里,那点儿好奇,便像是被猫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
他迈开步子,循着那香味,往杂物间里头走。
这杂物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七八个平方的样子,堆满了东西,只在中间给他腾出了那么一块,能盘膝打坐,看看书的空地。
他先前,也曾把这屋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几遍,除了灰尘厚些,物件儿旧些,倒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去处。
可这香味,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很轻。
他那双,如今能轻易看穿黑暗的眼睛,在那些个堆叠的杂物之间,仔细地逡巡着。
他那敏锐的嗅觉,则像是一只,最灵敏的猎犬,努力地分辨着那香味的源头。
墙角。
那香味,似乎是从房间最里头那个,堆放着几块破旧木板和一堆烂麻袋的墙角,传出来的。
那里,光线最是昏暗,平日里,凌东也甚少留意。
他拨开一块,挡在前面的破木板,木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随着他的动作,扑簌簌地往下落。
他也不在意,只将目光,投向那木板后面,那片,被阴影笼罩着的狭小空间。
然后,他便瞧见了。
就在那,潮湿的墙角,几块烂麻袋的缝隙之间,悄没声儿地长出了一株,小小的,不起眼的……草?
说它是草,倒也勉强。
它只有,约莫一指来高,细细的,嫩黄色的茎秆,柔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
顶端,生着三西片,小小的,圆形的叶子,那叶子,却不是寻常草木的绿色,而是,一种,晶莹剔透的,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出来的乳白色。
在那乳白色的叶片中央,还隐隐地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红色的脉络,像是给这块无瑕的美玉,添上了一抹,画龙点睛的胭脂。
而那股子,奇异的清香,正是从这株,瞧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小小“玉草”身上,散发出来的。
凌东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株,不知何时,从他这“雅舍”墙角,冒出来的小东西。
他那颗二百五的智商,飞快地运转起来。
这杂物间,先前是义庄,停放过不知多少,无主的棺椁,阴气,自然是比别处要浓重一些。
后来,他又在这里,日日“吐纳”月华,研读那些散发着“书香”的《玄君七章秘经》摹本拓片,还炼化了那只小白狐送来的乌黑灵菌,以及那块至阳至刚的“日轮之精”的碎片。
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早己经不是寻常的杂物间了。
各种各样,寻常人想也想不到的能量,在这里,汇聚,碰撞,然后,又以一种,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悄没声儿地滋养着这间屋子里的,一草一木——虽然,这里先前,连根草也无。
莫不是,这株小小的“玉草”,便是,在这种,种因缘际会之下,从那,积年的尘埃和腐朽的木屑之中,悄然孕育出来的,“灵根”?
凌东伸出手指,想去,轻轻地触碰一下那,乳白色的叶片。
指尖,刚要落下,他却又猛地停住了。
他想起,自己那盆,窗台上的酢浆草和蒲公英,被他那,融合了阴阳二气的尸气,一“熏陶”,便生出了那般异象。
他如今这身子,对他这种“凡物”来说,怕是,比那最猛烈的毒药,还要厉害几分。
他可不想,自己一时好奇,便把这株,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小宝贝”,给“点化”成了一株张牙舞爪的“妖草”。
他想了想,从自己那个“百宝囊”里,摸出了那枚用红线穿着的“问心钱”。
他将那枚铜钱,小心翼翼地凑到那株“玉草”的旁边。
那“玉草”,似乎也感觉到了,铜钱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纯净阳气。
那几片,乳白色的叶子,竟像是受了什么滋养一般,微微地舒展了几分,叶片中央那丝,血红色的脉络,也似乎更鲜艳了一些。
而那枚铜钱,在靠近“玉草”之后,也像是被那“玉草”身上,散发出的奇异清香,给“唤醒”了一般,微微地颤动起来,铜钱的表面,竟也,泛起了一层,比先前更加明亮的温润光泽。
两者之间,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相互滋养,相互呼应的景象。
“看来,这小东西,还真是个有灵性的宝贝。”凌东心里,暗暗称奇。
他将那铜钱,又收了起来。
他没有去采摘那株“玉草”,也没有去打扰它的生长。
他只是,将旁边那些,碍事的破木板和烂麻袋,往旁边,挪了挪,给这株,意外的“小客人”,腾出了一块更宽敞些的生长空间。
然后,他便盘膝坐在,离那“玉草”,约莫三五步远的地方,开始,像往常一样,研读那些古老的秘籍。
只是今日,他研读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这间“雅舍”里的空气,似乎比往日里,要更清新一些,也更……怎么说呢,更让人心神宁静一些。
他那颗,总是飞快运转的脑袋,似乎也变得,更加空明澄澈,许多先前,有些想不明白的关节,今日再一琢磨,竟像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地就通透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那些,古籍册子里,汲取“书香”的效率,都比先前,要高了那么一两分。
看来,这株小小的“玉草”,不仅仅是瞧着好看,闻着香,它本身,似乎还具有,某种能够净化环境,提升“修炼”效率的奇妙功效。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凌东心里,那叫一个美。
他如今这“雅舍”,可算是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了。
有那,从《玄君七章秘经》和古方里得来的“天书”可供研读;
有这,曾经是“义庄”的杂物间提供的独特“地利”;
如今,又多了这么一株,能“净化空气,辅助修炼”的“人和”——哦不,是“和草”。
他觉得自己,若是,再在这里,待上那么,一年半载,说不定,真能让他,鼓捣出些惊天地动的大名堂来。
正自想得美滋滋,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那敲门声,又响又急,还带着点儿说不出的慌张。
凌东眉头微微一皱。
他这西楼的“雅舍”,平日里,可是,连个鬼影子都轻易不会上来的。
是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敲门?
而且,听这动静,似乎,还不是,敲的他这间杂物间的门,倒像是,敲的西楼楼梯口,那扇常年锁着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