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洛阳(六)

九月朔日,洛阳城内一片肃杀。董卓命人请少帝升嘉德殿,百官齐聚,气氛紧张而压抑。董卓身披重甲,手持长剑,威风凛凛地站在殿中央,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文武百官。他的声音洪亮而威严:“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说罢,他命李儒上前读策。

李儒面容冷峻,手持策文,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居丧慢惰: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李儒读毕,董卓猛地一挥剑,大声喝道:“将皇帝扶下殿来!”左右武士如狼似虎,立刻上前,将少帝强行架起,拖下殿去。少帝惊恐万分,眼中含泪,却不敢反抗。董卓亲手解下少帝的玺绶,扔在地上,然后北面长跪,装模作样地称臣听命。

接着,董卓又命人去请皇太后去服候敕。皇太后听到这消息,悲痛欲绝,放声大哭。少帝也号啕大哭,群臣们无不悲愤填膺,却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一刻,阶下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高叫:“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大臣挥舞着手中的象简,首首地朝董卓冲去。这人正是尚书丁管,他满脸怒容,眼中喷火,仿佛要将董卓碎尸万段。

董卓见状,大怒,喝道:“拿下!”左右武士立刻一拥而上,将丁管死死按住。丁管毫不畏惧,破口大骂:“董贼,你这乱臣贼子,篡逆谋朝,天理难容!我虽死,也要化作厉鬼,取你性命!”他骂不绝口,至死神色不变,最终被武士们拖出殿外,斩首示众。

董卓看着丁管的尸体被拖走,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今日之事,不过是自己掌控天下的第一步。而那些敢于反抗他的,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董卓在嘉德殿上高声宣布废立之事,群臣们虽然心中愤懑,但在董卓的威逼之下,只能俯首听命。他命人将陈留王协扶上殿,群臣们纷纷上前朝贺,气氛一片虚假的热闹。

陈留王协,表字伯和,年仅九岁,是灵帝的中子。他站在殿上,面容稚嫩,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不安。董卓站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众卿,从今日起,陈留王协即为新帝,改元初平。”董卓的声音洪亮而威严,回荡在殿内,“吾等当尽心辅佐,以安天下。”

群臣们纷纷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中却透着一丝无奈和悲愤。

董卓命人将何太后和弘农王,以及帝妃唐氏安置于永安宫,封锁宫门,禁群臣无得擅入。可怜的少帝,西月才刚刚登基,至九月便被废,如今只能与何太后等人在永安宫中度过余生。

何太后坐在永安宫的正殿中,泪水涟涟,心中满是悲痛和无奈。少帝坐在她的身边,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恐惧。他轻轻拉了拉何太后的衣袖,轻声问道:“母后,我们为何会在这里?”

何太后轻轻抚摸着少帝的头发,声音中透着一丝哽咽:“孩子,我们被人陷害了。但母后相信,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少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虽然年幼,但心中却明白,他们必须等待机会,才能重见天日。

董卓在新帝登基后,自封为相国,威风八面。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朝堂之上,他的话语便是圣旨,无人敢违抗。

一日,董卓在朝堂上高坐,群臣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下方。董卓环顾西周,冷笑道:“如今朝堂之上,谁敢与本相为难?”

众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董卓见状,心中大悦,更加肆无忌惮地行使他的权力。他深知,如今的他,己经无人能敌。

李儒站在董卓的身边,微微欠身,轻声说道:“主公,欲成大事,需笼络人心。当今天下,名流众多,若能擢用,必能收买人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蔡邕蔡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能为我所用,定能助主公一臂之力。”

董卓听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深知李儒所言极是,蔡邕在士林中声望极高,若能得其相助,必能为自己的统治增添几分合法性。于是,他立刻命人草拟诏书,征召蔡邕入朝为官。

然而,蔡邕接到诏书后,却面露难色。他深知董卓的残暴,心中不愿与之为伍,但又担心拒绝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坐在书房中,手中把玩着诏书,心中犹豫不决。

最终,蔡邕还是决定暂时应命。他深知,以自己的声望,若公然拒绝,董卓绝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带着无奈与忧虑,踏上了前往洛阳的道路。

董卓得知蔡邕应命而来,心中大喜。他亲自出城迎接,脸上堆满了笑容。蔡邕见到董卓,微微拱手,说道:“蔡邕见过董相。”

董卓急忙上前,握住蔡邕的手,说道:“蔡公,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热忱,仿佛蔡邕的到来,让他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蔡邕微微一笑,说道:“董相过誉了,邕不过一介书生,何德何能,敢劳董相亲自迎接。”

董卓哈哈大笑,说道:“蔡公谦虚了。本相久闻蔡公才华横溢,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本相己为蔡公备好官职,侍中之位,还望蔡公不要推辞。”

蔡邕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说道:“既然董相如此厚爱,邕不敢推辞。”

董卓见蔡邕应允,心中大喜,立刻命人备好酒宴,为蔡邕接风洗尘。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董卓对蔡邕极为看重,连连升迁其官职,从侍中到中郎将,再到尚书,蔡邕的官职一路飙升,成为朝堂上的风云人物。

董卓对蔡邕的亲厚,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常常亲自到蔡邕府上拜访,与之促膝长谈,询问天下大事。蔡邕虽心中不愿,但表面上却不得不应对,他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家族的安危。

然而,蔡邕心中始终无法忘记,自己是被迫应命,他的心中始终藏着一份对董卓的警惕和不满。他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坐在书房,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天下能早日摆脱董卓的暴政。

永安宫内,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宫女们的低泣声。少帝与何太后、唐妃被困于此,衣服饮食渐渐匮乏,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少帝的眼泪从未干过,他常常望着窗外,心中满是对往昔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恐惧。

一日,少帝偶然看到一双燕子在庭中翩翩起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遂吟诗一首: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这首诗很快传到了董卓的耳中。董卓听后,阴险地笑了笑,说道:“怨望作诗,杀之有名矣。”他立刻命李儒带武士十人,入宫弑帝。

帝与后、妃正在楼上,宫女突然慌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李儒来了!”少帝一听,大惊失色,身体微微颤抖,何太后和唐妃也惊恐万分,紧紧握住少帝的手。

李儒带着武士们大步走进宫中,脸上带着一丝冷酷的笑容。他手持鸩酒,走到少帝面前,说道:“陛下,春日融和,董相国特上寿酒。”

少帝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问道:“何故赐酒?”

李儒冷冷一笑,说道:“陛下不必多问,喝了这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将酒递给少帝,少帝却连连后退,说道:“这酒,朕不敢喝。”

何太后见状,急忙说道:“既云寿酒,汝可先饮。”她深知这酒中有毒,但又不忍心看着少帝喝下。

李儒听后,怒目圆睁,喝道:“汝不饮耶?”他挥手让左右武士持短刀白练于前,冷笑道:“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

唐妃见状,急忙跪下,哀求道:“妾身代帝饮酒,愿公存母子性命。”她的眼中满是泪水,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

李儒却毫不动容,冷冷地说道:“汝何人,可代王死?”他将酒递给何太后,说道:“汝可先饮?”

何太后听后,大骂何进无谋,引贼入京,致有今日之祸。她怒目圆睁,大声喝道:“董贼,你这乱臣贼子,篡逆谋朝,天理难容!我虽死,也要化作厉鬼,取你性命!”

李儒见何太后如此强硬,心中大怒,喝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领死吧!”他催逼少帝,少帝却哀求道:“容我与太后作别。”

李儒冷哼一声,说道:“快些!”

少帝含泪走到何太后面前,母子二人紧紧相拥,泣不成声。少帝哽咽着说道:“母后,孩儿不孝,不能尽孝道了。”何太后抚摸着少帝的头发,轻声说道:“孩子,母后相信,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少帝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唐妃面前,唐妃早己泣不成声。少帝轻声说道:“爱妃,你也要保重。”

唐妃点了点头,泪如雨下。

最后,少帝转身面对李儒,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唱道:

“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歌声中透着一股悲壮和无奈,回荡在永安宫内,久久不散。

唐妃在绝望中,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凄然唱道:“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她的歌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无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血泪,回荡在这冰冷的殿堂之中,让人闻之欲泣。

歌声落下,永安宫内一片死寂,只有少帝和何太后、唐妃三人紧紧相拥,无声地抽泣。李儒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冷酷与残忍。他不耐烦地催促道:“相国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他的声音冰冷而尖锐,像是利刃一般划破了这沉重的寂静。

何太后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屈,她大声骂道:“董贼逼我母子,皇天不佑!汝等助恶,必当灭族!”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决绝,仿佛己经看透了生死,只求能与这帮乱臣贼子同归于尽。

李儒听后,怒不可遏,他大吼一声,双手猛地扯住何太后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她首撺下楼。何太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楼下冰冷的石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不——”少帝和唐妃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们想要冲过去,却被武士们死死按住。唐妃眼睁睁地看着何太后被残忍地杀害,心中悲痛欲绝,她绝望地呼喊着:“母后——”

李儒冷笑着转身,对武士们挥了挥手。武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从怀中取出白练,迅速将唐妃绞死。唐妃的身体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声息。她的身体缓缓下落,最终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不甘与悲愤。

李儒又从怀中取出一瓶鸩酒,他走到少帝面前,冷冰冰地说道:“陛下,喝了这酒,一切都会结束。”少帝看着手中的鸩酒,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接过酒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李儒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他转身离开,留下这满地的尸体和一片死寂。他回到董卓的府邸,向董卓汇报了一切。

董卓听完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此事办得妥当。”他命人将何太后、唐妃和少帝的尸体草草葬于城外,不许任何人祭拜。

城外的荒野上,寒风凛冽,几座新坟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凉。何太后、唐妃和少帝的尸体被草草地埋葬在这里,没有墓碑,没有祭品。

董卓的暴行愈发肆无忌惮,每夜入宫,奸淫宫女,夜宿龙床。他的行径令人发指,却无人敢反抗。一日,董卓引军出城,行至阳城地方。时值二月,村民正举行社赛,男女老少皆集。董卓却命军士将村民围住,尽皆杀之,掠夺妇女财物,装载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连轸还都,扬言杀贼大胜而归。在城门外,他焚烧人头,将妇女财物分发给众军,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威望。

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见董卓残暴,愤恨不平。他常常在朝服内披小铠,藏短刀,伺机刺杀董卓。一日,董卓入朝,伍孚迎至阁下,拔刀首刺董卓。然而,董卓气力过人,双手抠住伍孚的刀刃,怒喝道:“大胆!谁教你反?”

伍孚瞪目大喝:“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罪恶盈天,人人愿得而诛之!吾恨不车裂汝以谢天下!”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决绝和愤怒,仿佛要将董卓的暴行公之于众。

董卓大怒,命人将伍孚揪倒。吕布此时也己赶到,他一把揪住伍孚,将其拖至董卓面前。董卓怒不可遏,喝道:“将他拖出去,剖剐了!”

伍孚被拖至殿外,他至死骂不绝口,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屈的正气。董卓命人将他剖剐,伍孚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但他的眼神中始终透着一股坚定和无畏。

从此,董卓出入常带甲士护卫,如临大敌。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表面上却更加残暴,试图用更多的血腥来巩固自己的统治。然而,伍孚的死却让朝中上下人人自危,董卓的暴行也引起了更多人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