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百官按品阶跪拜时,袁紹的铁靴踩碎了殿角一块雕花地砖。
"搜捕蹇硕!"袁紹的吼声震落梁间积尘,狮头盔上的红缨扫过鎏金盘龙柱。他率领的御林军甲叶相撞,如黑色潮水般漫过九重宫阙。蹇硕蜷缩在御园假山洞里,青玉扳指抠着石壁缝隙,听着越来越近的甲靴声——那声音和之前前他调西园军埋伏宫门时一模一样。突然,洞顶漏下的月光照亮角落的人影,郭胜的笑脸在花阴下忽隐忽现,袖中匕首的寒光比夜露更冷。
"蹇公何必躲藏?"郭胜的声音黏腻如蜜,绣着金线的鞋尖碾过洞口的青苔。蹇硕刚拔出刀,刀刃就被对方踩在脚下,翡翠刀柄迸出裂纹。他望见郭胜腰间新换的玉带——那原是十常侍准备献给何进的贺礼,玉带扣上的东珠在月光下流转着狡黠的光。匕首刺入咽喉的瞬间,蹇硕看见御园池塘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禁军大营的铜钲声彻夜未停。当袁紹提着蹇硕的首级踏入帅帐时,校尉们正围着酒坛分食烤肉。他将头颅掼在帅案上,血水溅湿了摊开的兵符,那些曾在蹇硕麾下的将领们纷纷单膝跪地,仿佛从未有过昨日的埋伏。
何进府中的议事厅内,青铜香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正旺,青烟在梁柱间蜿蜒成缕。袁绍按紧腰间狮头吞口刀,甲叶摩擦声中,他踏前一步:“大将军!十常侍手握宫禁,若不趁势剪除,他日必成心腹大患!”烛火映得他脸上刀疤泛红,宛如新结的血痂。
与此同时,长乐宫的偏殿内,张让跪在何后脚下,白发苍苍的头颅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身后的赵忠捧着鎏金妆奁,奁内盛满明珠翡翠,光色晃得何后眯起眼:“娘娘明鉴!陷害大将军的只有蹇硕那厮,老奴等昨夜还在为陛下诵经祈福呢!”说罢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灸疤——那是为讨何后欢心,特意在灵帝灵前灼烧的“忠君印记”。
何后轻抚着鬓边的珍珠步摇,步摇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流转光泽。她想起当年在屠户家时,张让如何偷偷送来绣鞋;想起进位皇后那日,赵忠如何捧着金册跪行三步一叩。“都起来吧。”她的声音带着慵懒的鼻音,护甲划过梳妆台,“哀家自有主张。”
当何进踏入椒房殿,妹妹的熏香扑面而来,混着殿内未撤的灵帝丧仪白梅香。何后执起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生满的老茧——那是屠猪时磨出的硬皮,如今却能握住天下权柄。“你我出身寒微,”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珠泪坠在何进蟒袍的金线龙纹上,“没有张让他们,哪有今日的富贵?”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何后袖口的珊瑚珠串哗啦作响。
议事厅外的月洞门下,袁绍听着何进传达的旨意,突然按刀大笑。他的狮头盔歪向一侧,红缨扫过廊下悬挂的鹦鹉架,惊得鸟儿发出尖利的鸣叫:“大将军可知,赵高指鹿为马时,秦二世也是这般妇人之仁!”何进猛地转身,金错刀的刀柄撞在门框上,震落一片漆皮:“吾意己决!再言者,以蹇硕同党论处!”
众官退散时,曹操落在最后,他袖中的刀无意识地划着廊柱,在朱漆上刻出歪扭的刀痕。
长乐宫的晨曦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董太后抚着鬓边微霜的发丝,指尖划过铜镜边缘的鎏金凤凰——那是她当年从解渎亭侯府带入皇宫的旧物。张让躬身立在身后:“娘娘可知?何进昨夜己在尚书台换了三分之二的属官。”太后捻起一支东珠步摇的手骤然顿住,珍珠串子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镜中映出的朱漆屏风上,展翅的鸾鸟仿佛也因怒意而振翅欲飞。
偏殿内,青铜香炉里的龙脑香燃得正旺,青烟缠绕着董重铠甲上的狮头吞口。他将酒盏砸在案上,溅湿了摊开的军事布防图:“姑母放心!我麾下的羽林郎今早刚缴了虎贲营的弓箭,何进那屠户敢动,我便砍了他的狗头!”张让在旁展开一卷黄绢,玉轴顶端的白玉貔貅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先封陈留王为饵,再以‘拱卫皇陵’为名,把北军五校的兵权划到董将军麾下——”。
次日金銮殿上,铜钟撞碎晨雾时,董太后头戴九凤朝阳冠,垂落的珍珠帘幕在御座前轻轻晃动。她宣读诏书的声音透过帘隙传出,玉笏板上的刻字映着殿内七十二盏宫灯的光:“皇子协封为陈留王,食邑三千户……”话音未落,阶下的何进突然咳嗽起来,蟒袍上的金线龙纹随着他的动作扭曲。
董重按紧腰间悬着的环首刀,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在立柱阴影里明明灭灭,恰似他眼中闪烁的杀意。
张让站在宦官班列之首,绣着蟒纹的朝服袖口拂过身旁小黄门的发髻。他望着何进攥紧的拳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殿外廊檐下,新换的禁军侍卫正按剑而立,他们靴底的铁掌在青砖上磨出刺耳的声响,与尚书台方向传来的文吏争吵声交织。
椒房殿内,七十二盏琉璃灯映着垂地的珍珠帘幕,何太后亲手将西域葡萄酒倾入羊脂玉盏,酒液顺着杯壁流下时,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幽光。
董太后踏入殿门时,凤冠上的九只金凤凰扫过帘幕。
“请母后饮下这杯。”何太后的声音带着刻意拿捏的温婉,护甲轻叩杯沿发出清响。她望着董太后鬓边新换的赤金点翠步摇,想起自己做屠户妻子时,连支银簪都要攒半年钱。董太后接过玉盏的手指骤然收紧:“好个‘深居九重’!你兄长昨夜调动北军五校,当哀家是瞎子么?”酒液晃出杯口,溅在何太后绣着凤凰的裙摆上。
“吕后临朝,终至族灭……”何太后忽然离席下拜,玉簪从发髻滑落。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余光瞥见董太后膝头绣着“双龙戏珠”的锦缎。董太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你鸩杀王美人时,怎不记得吕后的下场?!”她扬起手中玉盏,酒液劈头盖脸浇在何太后身上,浸透的凤袍紧贴肌肤。
“屠沽小辈也敢妄言!”董太后的声音尖利如刀,指向何太后的手指因愤怒而颤抖。何太后猛地抬头,发髻散乱的发丝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燃着怒火:“我好心相劝,你却如此无礼!”两人拉扯间,何太后的指甲刮过董太后手腕。
打翻的酒坛在金砖上蜿蜒出暗红溪流,浸润着何太后散落的珍珠发钗与董太后断裂的金步摇。
董太后发髻歪斜,玄铁护腕擦过何太后脖颈,在白皙皮肤上烙下青紫痕迹;何太后咬住董太后的绣金袖口不松口,像极了噬血的兽类。两宫衣袍交缠处,金线绣的凤与凤绞成死结,在摇曳的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娘娘息怒!”张让尖细的嗓音刺破混乱,他拼力隔开二人。赵忠扑向董太后,绣着寿纹的袖子被扯得露出棉絮。小黄门们举着宫灯挤在周围,光影交错间,十常侍的影子在蟠龙柱上张牙舞爪,与殿外投进来的夜色融成一团。
董太后突然踉跄后退,撞翻鎏金香炉。龙脑香混着酒香腾起白烟,呛得众人涕泪横流。她指着何太后的手不住颤抖,凤冠上的东珠簌簌而落:“屠户之女,竟敢……”话音未落,张让己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何太后被两名宫女架住,却仍奋力踢翻脚边的玉凳,檀木凳腿砸在青砖上。
“快扶董太后回宫!”张让的喊声带着哭腔,他使眼色示意赵忠带人围住何太后。宦官们七手八脚将两位太后往不同方向拖拽,衣料撕裂声、首饰坠地声与众人的喝骂声中,董太后的披帛缠上了何太后的金步摇,随着拉扯裂成两半。
当殿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张让望着满地狼藉,绣着金线的鞋尖碾过何太后掉落的耳坠。
一会,椒房殿内烛火摇曳,何后披散着头发,脖颈处的青紫痕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她死死攥住何进的蟒袍前襟,指甲几乎掐进绣金的龙纹里:“兄长,董氏今日敢掌嘴于我,明日就能取我性命!”何进望着妹妹凌乱的发髻,想起二十年前两人在屠户家漏雨的屋檐下分食冷饼的光景,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案上打翻的茶盏还在渗水,蜿蜒的水痕在舆图上画出一道扭曲的线。
之后,尚书台的议事厅内,三公围坐在青铜鹤形香炉旁。太傅袁隗的象牙笏板敲在案上,震得朱砂砚微微晃动:“董太后僭越干政,理当……”话未说完,何进己将染血的密诏甩在众人面前——那是从张让府中截获的,上面“废帝另立”西字的朱砂印红得刺目。太尉杨赐捻着白须的手顿住,烛火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
次日金銮殿上,晨光透过镂空的蟠龙藻井,在青砖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当廷臣宣读罢驱逐诏书,董太后的尖叫刺破寂静:“你们敢!”她的凤冠歪斜,东珠纷纷坠落。
何进却目不斜视,手中的金错刀无意识地敲击着玉凳。殿外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如乌云压城般逼近。
董重府宅内,骠骑将军握着染血的佩刀,望着院墙上晃动的人影。院外传来撞门声,门闩断裂的瞬间,刀刃划过咽喉时,鲜血溅在“忠勇可嘉”的御赐匾额上。
仆人们的哭喊声中,禁军统领拾起带血的印绶,金属表面倒映着他冷漠的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让府中的暖阁内,鎏金熏炉里焚着龙涎香,青烟缭绕中,段珪将一匣南海珍珠推到何苗面前。珍珠在锦缎上滚作一团,映着何苗新换的蟒袍玉带——那是十常侍昨日刚送来的贺礼。
"何将军可知?"张让的声音黏腻如蜜,翡翠扳指划过案上的珊瑚笔架,"令兄如今权倾朝野,可太后身边总得多些贴心人呐。"窗外雨声淅沥,打在芭蕉叶上。
另一处,舞阳君的梳妆台前,十二面铜镜映着十常侍送来的金箔面脂。老妇人用镶玉的银簪挑起一点面脂,忽然瞥见镜中张让谄媚的笑脸——他正亲自为她戴上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东珠在烛火下流转光泽。
"亲家母放心,"段珪展开一卷明黄绸缎,"这是波斯进贡的云锦,给太后做夏衣最是合适。"
椒房殿的珠帘后,何太后抚摸着舞阳君送来的暖玉手镯。"十常侍也不容易,"舞阳君用银镊子拨弄着熏炉里的香灰,"当年要不是他们偷偷接济,咱们哪有今天?"
话音未落,张让己捧着冰镇葡萄踏入,水晶盘里的果子上还凝着露珠,恰似他眼中恰到好处的泪光。何太后望着盘中滚动的紫葡萄,露出高贵的微笑。
夜深人静时,何苗踉跄着走出张让府邸,腰间新悬的玉带扣不住晃荡。他摸了摸袖中沉甸甸的金饼,想起段珪说的"日后封侯拜相",嘴角咧开傻笑。
六月,河间驿庭,暑气蒸腾着驿馆屋檐下的蛛网。董太后蜷缩在硬木床上,鬓边的银簪斜插着,映着窗外摇曳的蒿草影子。
当何进派来的死士掀开竹帘时,她正用指甲抠着床头的虫蛀痕迹。铜酒壶在案上发出闷响,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流下。
"娘娘请用。"死士的声音蒙着黑布,只露出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董太后忽然笑起来,震得玉佩叮咚作响:"何进这屠户,终于敢对我下手了。"她抢过酒壶时,指甲刮过壶身的饕餮纹。酒液灌入喉咙的瞬间,她看见梁上漏下的阳光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之后,送葬的队伍在暮色中蜿蜒前行,灵柩上覆盖的黑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朽坏的楠木。何苗骑马走在队伍前列,他忍不住回头望向河间方向——那里的驿庭正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仿佛还能看见董太后圆睁的双眼。之后,葬于文陵。
何进称病躲在府中,却在密室里亲自查验董太后的陪葬品。
何进私宅密室中,青铜烛台上的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左右摇曳,在袁绍玄铁甲的兽面吞口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这位司隶校尉猛地扯下狮头盔,红缨扫过堆满密报的檀木案几:“大将军!张让那阉狗己在市井散布童谣,说您‘屠刀饮血董后魂,欲把龙椅换屠墩’!”
何进手中的鎏金酒盏停在唇边,酒液倒映着袁绍紧绷的面孔。他望着对方腰间的环首刀,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肉铺剁骨的光景。
密室角落的铜鹤香炉飘来龙涎香,却掩不住袁绍身上未散的血腥气。
“窦武当年就是妇人之仁!”袁绍的铁手套拍在舆图上,“他手握北军五校,却偏要等太后懿旨!结果被十常侍反咬,满门老小的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他突然凑近,玄色披风扫落案上竹简,“您看!蹇硕余党正与张让勾结!”
“且容商议。”何进喉结滚动,将冷酒一饮而尽。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不安。
十常侍密室中,琉璃灯将张让脸上的皱纹照得沟壑纵横,他捻着染了朱砂的指甲,听着手下密报,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段珪匆匆而入,怀中揣着的金饼,“何苗那蠢货己收下三箱明珠,正往太后宫里去呢!”
何苗踏入椒房殿时,蟒袍上的金线龙纹随着脚步起伏。他跪在何太后面前,额头贴着冰凉的金砖,“姐姐!兄长如今杀红了眼,董后之事本就惹人非议,若再对十常侍动手,恐天下人皆言我何家要谋朝篡位啊!”说着偷偷抬头,瞥见太后腕间的暖玉手镯——正是十常侍前日所赠,心下顿时大定。
当何进踏入宫门,他望着垂落的珠帘后太后模糊的身影,忽然想起幼时妹妹被恶犬追咬,自己抄起屠刀护在她身前的模样。“太后!十常侍祸乱朝纲,不除必成大患!”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响。
何太后缓缓起身,珍珠步摇晃动间,露出颈间被董太后抓伤的淡红痕迹,“兄长可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让我守护好这汉室基业?诛杀旧臣,如何向先帝交代?”
何进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分声响。殿外传来更夫打更声,梆子声惊得他浑身一颤。最终只能弯腰行礼,退出殿门时,袍角扫过门槛,惊落一地月光。
暮色漫过何府飞檐时,袁绍按剑立在垂花门外,狮头盔上的红缨被穿堂风卷得猎猎作响。
见何进步出角门,他疾步上前,玄铁甲的兽面吞口擦过门槛铜钉,“大将军!太后可允了诛灭阉党?”
何进攥着太后懿旨的手微微发抖,素绢上“毋妄动刀兵”的朱砂字迹被冷汗晕开。“太后念及汉家旧制……”话音未落,袁绍突然扯下披风,“既如此——”他的铁手套重重拍在门廊朱柱上,“召外镇诸侯入京!西凉董卓、并州丁原,哪个不是虎狼之师?届时陈兵城下,太后岂敢不从?”
庭院中,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何进望着袁绍眼中跳动的狂热,恍惚看见当年在屠场分割牛骨的场景。“好!就依本初之计!”
书房内,陈琳掷下笔管,狼毫墨水在《讨阉宦檄》上洇出墨团。他抓起竹简冲至何进身前,:“大将军请看!”竹简哗啦散开,露出“董卓拥兵十几万,狼顾虎视”的朱砂批注,“您掌北军五校、握尚书台印,杀十常侍不过如烹小鲜!”案头烛火突然爆响,灯花溅落在陈琳的青衫上,“如今引外兵入京,恰似倒提宝剑递给仇敌!他日董卓之流若生异心……”话音戛然而止。
曹操轻道:“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世主不当假以权宠。治罪只需除元恶,付一狱吏足矣,何必召外兵?欲尽诛之必事泄,我料其必败。”
何进冷笑:“此懦夫之见!”
曹操蹙眉:“当年大将军屠户出身,如今掌兵权诛阉宦如反掌,何必引董卓这等虎狼入京?”
袁绍按刀起身:“孟德怎知董卓不会为我所用?”
曹操瞥向袁绍:“董卓麾下兵丁靴中皆藏羌人耳朵,此等豺狼入洛阳,恐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何进拍案而起:“你敢阻我大计?莫非与阉党有私!”
曹操后退半步:“大将军若信袁绍之言,他日董卓破城时,莫怪我未提醒。”
何进怒指门外:“速传密诏召各镇,再有多言者斩!”
曹操转身,回头冷笑:“乱天下者,必是将军也。”说罢拂袖而去,绝望之极。
权力的漩涡在洛阳城中愈卷愈烈。董太后命丧河间驿庭,鲜血浸透驿馆的青砖,骠骑将军董重自刎,家族覆灭;十常侍则凭借金珠玩好,买通何苗与舞阳君,再度博得了何太后的信任,于宫廷之中站稳脚跟。
何进欲诛灭宦官,却因太后阻拦而踌躇不前。袁绍提出召集外兵进京施压的计策,陈琳、曹操皆深知此乃饮鸩止渴,力劝不可。陈琳以“倒持干戈,授人以柄”的警示,曹操以“付一狱吏即可除元恶”的谏言,都在强调召外兵的巨大隐患。然而,何进刚愎自用,执意采纳袁绍之策,全然不顾劝阻,暗下密诏召各镇诸侯。这一决定,恰似将豺狼引入羊群,为东汉王朝埋下了覆灭的种子 。
当洛阳宫阙在权力倾轧中震颤时,平原郡衙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刘备案头。他着案上 “平原相印” 的龟纽,忽听得窗外关羽擦拭青龙偃月刀的霍霍声响 —— 刀刃反光掠过廊下,照亮张飞给新兵分发的铁甲,甲叶上有“平原” 二字的刻痕。
三人尚不知,何进召外兵的密诏己如燎原星火,他们戍守的这座关东小城,终将成为乱世棋局上不可忽视的兵卒。
平原城头的暮色里,张飞赤裸的臂膀映着残阳,丈八蛇矛在他手中舞成一片银虹。矛尖划破空气时发出"啾啾"锐响,他每刺出一矛,靴底便在城砖上碾出火星,震得堞口悬挂的铜铃嗡嗡作响。汗水顺着他虬结的背肌滑落,滴在矛杆刻着"张"字的饕餮纹上,洇成深褐的水痕。
收矛而立时,蛇矛尾部的朱缨穗还在簌簌颤动。他忽然拄矛望向远方,暮色正漫过平原郡的城堞,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揉碎成紫灰。喉结滚动间,想起安喜县驿馆前那个女童——她赤着脚躲在包子店旁,发间插着白色野花。
"你还好吗?"
风卷着城头的炊烟掠过耳畔,张飞粗糙的手掌蹭过矛杆上的血槽。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像不知道这乱世里有多少人活不过这个秋天。
远处传来关羽操练部曲的呼喝,而他望着暮色深处,首到朱缨穗在渐沉的夜色里,化作一点模糊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