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尚未散尽的碾坊里弥漫着焦糊味,赵元朗蹲在满地狼藉中,手指死死攥着半截烧黑的账本。金翠莲无声抽泣着收拾残物,泪水滴在被火燎过的粗布裙裾上;金老则倚着断墙,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灰扑扑的天空,嘴里不停念叨 “这下完了”。这场大火不仅烧光了大半货物,更像一记重锤,将三人刚刚安稳的生活砸得粉碎。
三日后的清晨,梆子声惊破死寂。赵元朗正在修补漏风的窗纸,忽听得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反应,院门便 “哐当” 一声被踹开,七八个官兵手持长枪鱼贯而入,枪尖寒光映得屋内众人脸色惨白。
“赵元朗!” 为首的捕头将锁链甩在桌上,铁环撞击声刺耳无比,“有人告发你私通贼寇,窝藏鲁智深余党!” 话音未落,金老 “扑通” 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官爷明察啊!我们本本分分做买卖,怎敢……”
“老东西闭嘴!” 捕头一脚踢翻板凳,木屑飞溅。赵元朗强压下翻涌的恐惧,瞥见人群中躲在官兵身后的疤脸 —— 那地痞正舔着嘴唇,眼中满是阴毒的快意。
“官爷容禀。” 赵元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声音平稳些,“小人有经略府签发的通商文书,每日往来各村收购山货,行踪皆可查证。” 他转身从墙缝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后竟是张盖着鲜红官印的文书。这是他连夜模仿笔迹伪造的,此刻手心的汗几乎要将纸张浸透。
捕头狐疑地接过文书,眯眼查看印章:“哼!文书倒是齐全,但那鲁智深在渭州犯案时,你恰好在城郊出现,分明有鬼!”
“大人明鉴!” 赵元朗突然提高声调,眼眶泛红,“那日小人被郑屠欺压,幸得鲁提辖相救,之后再未见过他。小人若真通贼,何必在此抛头露面?前日碾坊遭歹人纵火,想必是有人怀恨报复,故意构陷!” 他猛地指向疤脸,声音带着悲愤,“这人三日前带人抢我货物,被我驱赶后便放火烧屋,如今又勾结官府,实在欺人太甚!”
疤脸脸色骤变,结结巴巴道:“你…… 你血口喷人!”
捕头看看文书,又瞧瞧神色慌张的疤脸,一时有些犹豫。赵元朗见状,立刻从箱底翻出记账的竹简:“大人请看,小人每日收支明细俱在,若有与贼寇往来,怎会如此清楚?” 他的手指在竹简上快速滑动,佯装镇定,实则心跳如擂鼓。
僵持许久,捕头终于将文书甩回桌上:“暂且信你一回!但若再发现端倪,定将你满门抄斩!” 官兵离去时,赵元朗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金翠莲扑过来扶住他,哽咽道:“郎君,这渭州怕是待不得了……”
夜幕降临时,赵元朗望着窗外如钩的残月,手无意识地着那张险些露馅的假文书。远处传来梆子声,一声比一声沉重。他知道,这次能侥幸脱身,下次未必有这么好运。梁山泊的方向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却像唯一的灯塔。金老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金翠莲收拾行李的窸窣声也隐隐入耳。赵元朗握紧腰间藏着的短刀,下定决心 —— 明日天一亮,就带着他们投奔那个充满未知的水泊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