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废物?

城东,林氏分公司。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璀璨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这座城市的野心与无情。

顶层办公室内的气氛,与外界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冰冷得如同停尸房。

助理小陈垂手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锃亮的皮鞋尖,生怕惊扰了办公桌后那位喜怒难辨的主子。

办公桌后,林枭靠在高背真皮座椅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截古铜色的脖颈。

那双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动作优雅,神情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说完了?”林枭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像上好的丝绸滑过冰冷的刀刃。

小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发紧:

“是……是的,林董。城西码头那批货……被海关突击检查,全部扣押了。我们安插在程氏物流部的人……也……也被程老爷子亲自下令清理了。初步估计……损失……至少这个数。”

他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

两亿。

“嗯。”林枭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日常汇报。“还有呢?”

小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还有……‘灰雀’和‘剃刀’……他们……他们失手了。灰雀在晚宴上,还没靠近目标就被那个保镖……祁寒当场废了手腕打晕。”

“剃刀在酒吧外蹲守,本想趁程予安单独出来时动手,结果……结果看到程予安是被祁寒……扛出来的,根本没机会下手。而且……而且剃刀说,祁寒的警觉性高得可怕,他刚有靠近的意图,就被对方锁定了位置,差点暴露……”

小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

他感觉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无形的压力像山一样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偷偷抬眼,想觑一下林枭的表情。

林枭依旧平静。

他微微向后靠了靠,十指交叉随意地放在腹部,姿态放松得像是在听一首舒缓的歌曲。

“哦?又是祁寒。”林枭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那个保镖……有点意思。”

小陈愣住了。

有点意思?西亿打了水漂,精心安排的三次刺杀接连失败,安插多年的暗桩被拔除……林董竟然只评价那个保镖“有点意思”?

林枭没有理会助理的惊愕,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夜景,眼神却仿佛穿透了虚空。

“祁寒……”他缓缓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一道复杂的菜肴。

“特种部队利刃的刀锋,前暗鸦行动组首席,国际地下世界悬赏榜上常年占据前三的幽灵……程老头这次是下了血本?还是说幽灵另有目的?”

小陈听得心惊肉跳。

这些信息,连他都不知道!

林董竟然对那个保镖的底细如此清楚?

而且……国际悬赏榜前三?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难怪灰雀和剃刀这种级别的杀手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级别的存在,如果连几个不入流的杀手都挡不住,”林枭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他也不配第一杀手这个名号了。”

小陈倒吸一口冷气!

第一杀手?!

祁寒竟然是……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自己之前安排的刺杀,在对方眼里,恐怕如同儿戏!

难怪林董说失手是意料之中!

“你在害怕?”林枭淡淡地问。

“没……没有!林董!”小王猛地挺首腰板,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

“怕什么?”林枭拿起桌上一份薄薄的文件夹,随意地翻开,“怕任务失败?怕我迁怒于你?”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损失是意料之中的。拔掉几个钉子,废掉两条杂鱼,对我们来说,伤筋动骨吗?顶多是……有点烦人罢了。”

“我真正在意的……”林枭的指尖停留在程予安一张被祁寒从酒吧扛出来、衣衫不整、满脸怒容的抓拍照片上。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种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味。

“是程予安。”

小陈又是一愣。

程予安?那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只会泡吧、惹事、给程老头添堵的废物少爷?

他有什么值得林董在意的?

“你难道也觉得,他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废物?”林枭仿佛看穿了助理的心思,目光如电般射向小陈。

小陈不敢答话,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一个废物,能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祁寒是他的未婚夫?这步棋,看似疯狂,实则精妙。既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成功地将所有目光聚焦在他和祁寒的关系上,掩盖了程氏内部的真正动作……比如,清除我们在物流部的钉子。”

“一个废物,能布局诓我拍下天价赝品,还能在围堵时临危不乱的杀人……???”

小陈听得目瞪口呆。

他当时只觉得程予安荒唐透顶,丢尽了程家的脸面,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算计?

“一个废物,”林枭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或者说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能精准地利用祁寒对他的特殊关注,在酒吧里故意挑衅,激得第一杀手彻底失控,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扛走?这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对人心的精准把握。他在试探祁寒的底线,他在玩火,而且……他似乎玩得乐在其中。”

林枭合上文件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发现狡猾猎物时才有的光芒。

“程老头这个儿子……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林枭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笑容,

“他根本不是传言中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他骨子里藏着疯劲,藏着算计,更藏着一种……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操控人心的天赋。扮猪吃老虎??把我们,甚至可能把他老子,都耍得团团转。”

小陈只觉得后背的冷汗更多了。

如果林董的分析是对的……那这个程予安,简首太可怕了!

他之前的种种荒唐行径,难道都是伪装?

“看来,这场游戏……”林枭重新拿起那枚羊脂白玉扳指,在指尖缓缓转动,温润的玉质在灯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程予安……祁寒……”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像是在念诵一对有趣的组合。

“一个深藏不露的疯子少爷,一个实力恐怖却似乎被这疯子牵动了情绪的顶尖杀手……呵呵,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放下扳指,目光转向依旧惶恐不安的助理,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通知下去。”

“暂停所有针对程予安的物理清除计划。”

“再派灰雀、剃刀之流,不过是给时逾白送战绩,徒增笑柄罢了。”

“另外,让网眼小组动起来,我要程予安过去五年所有的详细资料,尤其是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做过的所有荒唐事,事无巨细,全部重新筛查一遍。我要看看,我的好弟弟啊,到底披着几层皮。”

“还有,密切监视程予安和祁寒。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特别是……他们之间那种有趣的互动。”

林枭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时候,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是!林董!我马上去办!”小陈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去吧。”林枭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小陈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枭一人。

“程予安……”林枭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玻璃,“原来你才是程老头藏得最深的那张牌?不,或许连程老头自己都没看清你……”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冰冷而笃定,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没关系。”

“游戏才刚刚开始。”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一场大的。”

“看看是你这位深藏不露的少爷手段更高,还是我林枭的棋盘……更大。”

“至于祁寒……”

林枭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第一杀手?再锋利的刀,握在一个疯子手里,也终有伤及自身的一天。我很期待……看到那把刀反噬其主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