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面有着这份怀疑,林红玉自然不会马上认亲。
她只是说道:“娘,怎么回事?怎么就是表哥了?”
林之孝家的听到女儿的疑问 ,才勉强把激动的情绪控制住,说起事情的原委来了。
原来刚才在荣府后门的时候,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哥,最开始发现的也不是她身上的荷包。
而是觉得她有几分面善,心里面觉得奇怪,才多盯了一会儿,然后才发现荷包上绣的花样子独特。
要不然的话,在大街上谁会盯着别人的荷包看?
原本这个表哥还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面善,等到刚才见到自家娘以后,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她和自家娘虽然说不上十分像,却也有一两分挂像,但是自家娘和这个所谓表哥的娘,就有八九分像了。
所以在见到她的时候,这个表哥只是觉得面善,等到见到自家娘以后,就觉得肯定是亲人了。
双方再一叙话,把各自的情况一对照 ,才发现还真是亲人。
在林之孝家的记忆里面,家中确实有一姐姐,当初和她是一块儿被卖了,只不过中间转了几次手,两姐妹并没有被卖到一处,也早就失去下落了。
据这个表哥所说,他娘的经历,和自家娘的经历也差不多 ,都是原本的家乡应该在南边,碰上家乡水患了,便和家人一块儿逃难到京城,最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和小一岁的妹妹被家人卖了。
完全一样的经历,和去世娘亲八九分像的长相,就让这个表哥确认眼前的人,是自已的嫡亲姨母了。
当然,对方能够通过长相确认,林之孝家的却没有从长相上看出什么故人的样子,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认下外甥了。
还是对方又说出自家娘叫李金桂,一直念叨家中爹爹被人叫做二柱,娘被叫做二柱家的,还有一个妹妹平时家中都唤做金花,林之孝家的才确认这真的是自家外甥。
她也记得自已原本在家中是被唤做金花,有一个姐姐叫金桂,因为两姐妹出生的时间尽管隔了一年,但是出生的时候却都是桂花盛开的时节,就叫了这个名字,家里面的爹叫二柱,娘是二柱家的。
不过让林之孝家的突然这样激动 ,却是因为这个才相认的外甥拿出一个草编 , 说他娘平时一直很喜欢编这个,去世的时候也一直拿在手里面,问林之孝家的认不认识。
一下子就让林之孝家的想起姐妹俩人被卖以后,她年纪小觉得害怕,同样被卖的姐姐就用草编的一个这个来哄她。
其实她平时说什么按照家乡的野花画花样子,和这个草编也有几分相似,说是在怀念家乡,也是在怀念姐姐。
想到一直以来都打听不到家人的消息,好不容易有个姐姐的消息了,人却早就没了,林之孝家的本来就伤心。
现在因为草编的缘故,又想到昔日姐姐对自已的好,才一时激动抱着外甥哭了起来。
现在有着林红玉这样一打岔,又把事情原委重新说了一遍,林之孝家的原本十分激动的情绪,倒是也渐渐平缓一些了。
但是对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甥,还是心里面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抱着外甥就开始关心这些年母子两人日子过得如何,自家那苦命的姐姐又是怎么没了,又问这些年受欺负没有,感叹母子两人的日子过得肯定很苦。
反正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下子就说了一大段的话,并且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了,说出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条理。
“我们姐妹幼时分别,这些年也一直都挂念着,虽然并没有消息,但是我总盼着姐姐能够过得好,却没有料到姐姐竟然早就没了。”
“我的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你一个没娘的孩子,还不知道受过多少苦才长成如今的样子,只恨我们没人找相认,要不然我还能护着你一些。”
林之孝家的是越说越伤心,不由得又有几分哽咽起来了。
四阿哥弘历生母早逝,父亲一直以来都当他不存在,至于嫡母就更加不可能关心他了,也是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真切的关心了,心里面也有几分感动。
他便赶紧劝慰道:“姨母别伤心了,我和姨母这不是相认了,日后有姨母关心,我哪里还会受苦?”
“可是你这些年终究不容易,而且我有心关心,你家里面也未必愿意。”
说到这里,林之孝家的才发现自已竟然连最重要的事情都没有问。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娘嫁到哪里了,是怎么没了?可是因为生病?你爹对你们母子不好吗?”
听到这个话,四阿哥弘历一下子就顾不得感动了,而是开始为难应该怎么说了。
毕竟一开始,他也没有想过要认亲。
只是难得碰到关于去世母亲临终之时一直念叨着的家乡的线索,就想要把事情问清楚,也好完成去世母亲的遗愿。
他刚才之所以突然认亲,其实是见到这张和去世母亲十分相像的长相,一时激动就认了亲,并没有考虑其他的事情。
现在林之孝家的问起这些了,一下子就让四阿哥弘历清醒了。
毕竟四阿哥弘历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宁荣后街,就是想要认一个身份高贵的养母,改变出身低微这个事情,好提高自已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再认一门做奴才的亲戚,怎么也不会是明智之举,哪怕是私底下认,不让其他人知道都不行。
终究大家才第一次见面,实际上他并不了解这个姨母,哪里敢把自已底细说出来,万一知道以后,对方一心都是想要攀附上来怎么办?
这样的话,他有一门奴才亲戚的事情,岂不是会闹得人人都知道?他并不乐意见到这种事情发生。
四阿哥弘历对于去世的母亲肯定是有孝心,即使因为生母身份低微的缘故,一直都在受忽视,但是母子两个人毕竟是相依为命,这份感情也不是什么东西就可以轻易比得上。
因此对于生母的遗愿也很重视,才会在大街上发现一点儿线索,就贸然上前与林红玉搭话。
不过对着才相认的姨母,即使因为生母的缘故有几分另眼相待,关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亲厚起来。
自然不会愿意因为这个姨母,给自已本就艰难的处境 ,再增添一些麻烦。
所以面对林之孝家的这些询问,四阿哥弘历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里面组织语言 ,应该怎么把这些问题敷衍过去。
林红玉站在一旁,看着她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哥出现为难之色,似乎有难言之隐,心里面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为什么。
毕竟这个表哥的衣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极有可能比府里面还显贵,他们一家却只是奴才,自然不会轻易把家中情况说出来。
有几个主子,会愿意认奴才做亲戚?
庶出的姑娘、小爷,只愿意嫡母的亲戚,而不愿意认生母的亲戚,虽然有礼法的原因,难道就没有和奴才攀亲戚不好看的原因?
看到自家娘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在等着这个新表哥的回答。
林红玉就说道:“娘 ,你也别只顾着和表哥说话,既然你和表哥相认了 ,是不是要让人去府里面叫爹和哥哥,也好让他们见见表哥。”
林之孝家的这才被转移了注意,开口说道:“是该叫你爹和哥哥回来,总不能亲戚不认识,我出去让人去府里面找你爹。”
然后才看着四阿哥弘历 ,“元寿 ,我和你妹妹让人去叫你姨夫和表哥回来,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
在刚才的交谈中,四阿哥弘历自然也是通报过自已的名字,不过说的是由生母取的小名元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之孝家的和林红玉都没有猜到四阿哥弘历的身份。
凤子龙孙的小名,虽然不用像女眷的名字一样不外传,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知道,林家肯定没机会知道,并不像大名,一听弘字辈,就知道至少是宗室。
四阿哥弘历也正为难着,不知道怎么把这些问题敷衍过去最合适,听到林之孝家的这样说,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林之孝家的出来了,先是叫来了家里面跑腿的小子,“你去府里面找老爷和大爷 ,就说家里面来客了,让他们快点回来见客。”
打发人去府里面叫夫君和儿子回来以后 ,林之孝家的才看向女儿。
“红玉,你想要跟娘说什么,还要特意把娘给支应出来?是心里面还是觉得这不是你表哥,担心为娘被骗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疑心,要不是确定了,我能认这个外甥?难道为娘还比不上你这丫头片子精明?”
虽然说去叫夫君和儿子回来见过外甥,也是应有之理,但是她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女儿想到了,直接派人去叫就行了,哪里需要特意提出来?
所以林之孝家的就知道女儿肯定是有其他话要说,这才顺着这个由头出来了。
只是对于女儿究竟想说什么,甚至连一点儿时间都等不了,林之孝却猜不到了,只能按最有可能的猜测去说了。
她也看出来了,女儿从一开始就有怀疑,觉得在街上碰上一个人就是家中亲戚,也太过于巧合了。
“娘,我没有这个意思!既然这么多事情都对上了,这自然就是表哥了。我是有其他话要跟娘说。”
林红玉知道时间急,不好一直把人晾在那里,解释过一句以后,就继续说道:“娘,你等会儿别问表哥家中情况了。你问这些事情,是在为难表哥。”
“表哥的通身气派,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姨母这些年不管有什么机遇,难道还能明媒正娶嫁进这种人家?既然表哥是庶出,哪里好让家里面和我们家论亲戚走?”
“你看府里面三姑娘,三姑娘是赵姨娘所出,平时却也只认太太和太太的亲戚,并不认赵家为舅家!却也不能怪三姑娘,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让三姑娘赵国基他们家为荣?”
“表哥私底下愿意认我们家作亲戚,已经是表哥念着姨母,给我们家面子了?明面上怎么也不可能当亲戚处,要不然表哥说不定都得让人嘲笑,你问这些不是让表哥为难吗?”
林之孝家的在府里面同样也管着不少事情,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刚才之所以会问那些话,也是多年不见亲人,又想着亲人 ,在突然碰到一个亲人的情况下,一下子失了分寸,只想把什么事情都问清楚。
现在听到女儿的话以后,倒是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那些好人家,谁会和奴才攀亲戚?
反应过来以后 ,林之孝家的倒是也不纠结于这个事情了,而是想起这些年一直挂心的事情,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
“你既然都知道三姑娘和赵姨娘的事情,怎么还一心要在怡红院出头?赵姨娘连亲生女儿都瞧不起她的事,你不是很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