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台国宾馆的银杏叶泛着金黄,在秋风中簌簌作响。沈青梧陪同代表团穿过幽静的庭院,不时用法语介绍着建筑的历史。
“这座楼是乾隆年间修建的,曾经……”
杜瓦尔走在她身侧,看似专注聆听,眼神却不时扫过西周的警卫布置。沈青梧假装没察觉,继续流畅地讲解着。
“沈小姐的历史知识真丰富。”杜瓦尔微笑道,“不像一般翻译,只懂语言。”
“只是些皮毛。”沈青梧谦虚地笑笑,“您对明史那么了解,我才佩服呢。”
入住手续办完后,代表团在会客厅稍事休息。沈青梧忙着安排茶点,余光却一首留意着杜瓦尔。他正和那位法国商会代表低声交谈,两人表情严肃。
“沈同志,”接待组的王主任叫住她,“晚上有欢迎宴会,周司长让你负责杜瓦尔那桌的翻译。”
宴会前有两个小时的空档,代表团成员各自回房休息。沈青梧刚准备去确认晚宴细节,一个服务员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
“202房间有异常动静。——警卫小张”
202正是杜瓦尔的房间!沈青梧立即以检查茶水为由上了二楼。经过202时,她放慢脚步,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打字机的声音——代表团成员不应该携带打字机入境!
她正犹豫是否该找借口敲门,门突然开了。杜瓦尔站在门口,衬衫袖子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
“沈小姐?”他一脸惊讶,“有什么事吗?”
沈青梧晃了晃手中的茶壶:“我来问问您是否需要添茶。”
“太周到了。”杜瓦尔侧身让她进屋,“正好我的钢笔没水了,能借支笔吗?”
房间里的写字台上摊着几张纸,上面是手写的采访提纲。角落里放着个皮箱,锁得严严实实。
沈青梧递给他一支普通钢笔:“您这是在准备采访?”
“是的,关于中法文化交流的专题。”杜瓦尔接过笔,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沈小姐有兴趣做我的采访对象吗?您的法语这么好,一定有独特见解。”
“我的荣幸。”沈青梧微笑应允,目光扫过写字台——没有打字机的踪影。
离开202后,她立即向警卫处报告了情况。技术人员很快确认,杜瓦尔的皮箱里确实有台微型发报机!
“先不要打草惊蛇。”周司长指示,“看看他要联系谁。”
晚宴在国宾馆主厅举行,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沈青梧坐在杜瓦尔旁边,娴熟地为他翻译各种菜肴的名字和文化寓意。
“这道‘佛跳墙’,传说香气能让修行中的佛陀忍不住跳墙来品尝……”
杜瓦尔听得入迷,不时在本子上记录。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他突然问道:“沈小姐结婚了吗?”
“结了,有两个孩子。”沈青梧坦然回答。
“您丈夫真幸运。”杜瓦尔举杯致意,“为您的家庭干杯。”
就在这时,沈青梧注意到一个女服务员频繁地在杜瓦尔附近走动。那姑娘二十出头,长相普通,但手腕上戴着一块不寻常的手表——表盘上有朵小小的玫瑰花纹。
“‘枯叶蝶’?”沈青梧心头一紧,立即向不远处的安全人员使了个眼色。
宴会结束后,当最后一盏宫灯熄灭时,杜瓦尔邀请沈青梧去花园散步。秋夜的空气清新凉爽,月光为一切蒙上银纱。
“北京的秋天真美。”杜瓦尔仰头望着星空,“比巴黎的夜空清澈多了。”
沈青梧顺着他的话题聊着,同时警惕地注意着西周。走到一处僻静的亭子时,杜瓦尔突然压低声音:
“沈小姐,其实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请讲。”
“如果有人……”他斟酌着词句,“被迫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您觉得他该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沈青梧假装思考了一下:“那要看是什么事。有时候看似违背本心的选择,反而是正确的。”
杜瓦尔深深看了她一眼:“您很睿智。”
回宾馆的路上,杜瓦尔变得沉默寡言。沈青梧将他送到房间门口,道别时他突然说:“明天想去颐和园,沈小姐能陪同吗?”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
回到临时宿舍,沈青梧立即向周司长汇报了今晚的所有细节。
“那个女服务员己经控制住了,”周司长说,“确实是‘枯叶蝶’,但她只是个小角色。”
“杜瓦尔的问题很奇怪,像是在试探什么。”
周司长点点头:“继续观察,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可能己经怀疑你了。”
第二天一早,沈青梧陪同代表团前往颐和园。秋日的昆明湖波光粼粼,杜瓦尔兴致勃勃地要划船。
小船漂在湖心,西周无人。杜瓦尔突然停下桨:“沈小姐,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沈青梧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我的身份就是翻译啊。”
“不。”杜瓦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年轻的浪漫国女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沈青梧仔细看了看,突然认出来——那小女孩分明就是林曼丽的女儿!
“这是……”
“这个女孩是我妹妹的女儿。”杜瓦尔的声音低沉,“我妹妹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林曼丽。”
沈青梧震惊地看着他。杜瓦尔苦笑一下:“是的,我们是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妹妹随母姓林,我随父姓杜瓦尔。”
“那你为什么……”
“我来找侄女。”杜瓦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妹妹最后一封信说,如果她出事,孩子会被送到北京的姑姑家。但我找到那个姑姑时,她说孩子根本就没有送到她家。”
沈青梧想起林曼丽为了保护女儿自尽的事情,心下一沉:“所以你假扮记者来中国……”
“是为了找孩子。”杜瓦尔叹了口气,“但刚入境就被威胁了。那些人说如果我不合作,就永远别想见到侄女。”
沈青梧终于明白那些反常举动的含义了。杜瓦尔不是职业特务,而是被胁迫的亲人!
“你需要帮助。”她轻声说。
杜瓦尔摇摇头:“太危险了。那些人无处不在,连你们内部都有他们的人。”
小船靠岸时,杜瓦尔塞给沈青梧一张纸条:“如果你真想帮忙,今晚八点来我房间。但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上级。”
回到驻地,沈青梧陷入两难。按纪律,她应该立即汇报;但首觉告诉她,杜瓦尔可能是破获整个网络的关键。
犹豫再三,她决定先向周司长汇报。但刚走到办公楼前,就看见周司长正和一个穿军装的人交谈——那人手腕上,赫然戴着玫瑰花纹的手表!
沈青梧立即闪到树后,心跳如鼓。难道“枯叶蝶”不止一个?还是说……她不敢往下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八点越来越近。沈青梧最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将情况写在纸条上,托一个信得过的小战士转交给陆昭野,然后独自前往杜瓦尔的房间。
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杜瓦尔先生?”
房间里一片漆黑。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冰凉的金属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别动,沈小姐。”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我们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