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墙映血诏
五更天的宫道结满晨霜,林绾攥着染血的绢帕疾行,官靴踩碎薄冰的声响惊飞寒鸦。谢珩昨夜留在帕上的字迹被血晕开,依稀可辨"勿信太后"西字。
文华殿前乌泱泱跪着群臣,太后抚着鎏金护甲端坐龙椅旁:"哀家夜观星象,紫微晦暗——"
"娘娘不如观观这个。"林绾跨过朱槛,将铁匣重重砸在御案上,"永昌七年漕运案真犯的口供,连带三十七名涉事官员的认罪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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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的书房飘着血腥气。林绾扯开谢珩的衣襟,新添的刀伤横贯心口龙纹:"昨夜为何独自去见太后?"
"夫人这般紧张..."谢珩苍白的指尖缠上她一缕青丝,"莫不是真把契约当了真?"
烛台突然倾倒。林绾反手将他按在榻上,官袍广袖扫落满地公文:"谢怀瑾!你若死了,我掀翻这江山给谁看?"
暗处传来瓷器碎裂声。十七端着药碗僵在屏风后:"属下...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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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刑部停尸房阴风刺骨。林绾举着风灯细验李崇山尸身,指尖忽然停在耳后——人皮面具的接缝处微微。
"别动!"
谢珩的剑锋挑开假面,露出底下溃烂的面容。柳娘子凑近嗅了嗅:"是北狄的腐尸散...这李崇山怕是三年前就死了!"
林绾猛然想起三年前江南盐案,那个被她亲手送进死牢的仓曹参军:"好一招偷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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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朝会暗流汹涌。太后轻抚鬓间凤钗:"哀家近日寻回流落民间的皇嗣..."
珠帘后走出个与谢珩七分相似的青年,额间赫然也有龙纹!
林绾的笏板"当啷"落地——那青年耳垂的红痣,与她烧毁的契书残页上的墨点位置分毫不差。
"皇弟。"青年含笑望向谢珩,"为兄流落北狄多年,多亏太后庇佑。"
谢珩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漏出的血珠染红玉阶:"好兄长...可记得永昌七年母妃教的那首《子衿》?"
青年瞳孔骤缩。太后指尖捏碎茶盏:"来人!谢珩御前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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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绾的官靴踏上丹墀:"臣有本奏!"
她抖开泛黄的琴谱,永昌七年的墨迹斑驳可见:"《子衿》第三章第七节,先帝曾改过调式——这位殿下,可敢当场抚琴验明?"
青年指尖发颤。谢珩突然夺过侍卫佩剑,剑光划过琴弦:"何须抚琴?"
断裂的琴弦中滚出赤金砂,满殿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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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诏狱石阶。林绾扯住谢珩湿透的衣袖:"你早知他是假的!"
"但太后需要他是真的。"谢珩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就像你需要我活着...未必需要我干净。"
惊雷劈开夜幕。林绾突然拽住他前襟:"谢怀瑾!你看清楚——"
她撕开自己官服,心口狰狞的箭伤赫然与谢珩后背旧疤位置相同:"三年前江南驿站,这箭本该要我的命!"
谢珩的掌心贴上她心口,暴雨中传来低笑:"夫人这是...要与我剖心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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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枯井泛起血泡。林绾吊着绳索坠入井底,火把照亮壁上的铁链痕——永昌七年的日期旁,刻满"周沅"二字。
"别碰!"
谢珩的警告晚了一步。林绾扳动机关,暗格中掉出卷画轴——先帝与周沅执手立于梅林,题跋却是太后的字迹:"双生非孽,周氏当诛!"
井口突然落下巨石。太后的笑声隔着石壁传来:"林大人这般聪慧...就陪那贱人长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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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谢珩的呼吸拂过耳畔:"怕吗?"
"怕你死了没人赔瓦片钱。"林绾摸索着解他玉带,"火药还剩多少?"
"夫人这是要同归于尽..."
"是要你赌一把!"她将火药塞进石缝,"赌我林绾的命够硬,赌你谢怀瑾的心够狠!"
轰鸣震落井壁青苔。天光落下的瞬间,林绾看见谢珩眼底翻涌的情潮,比永昌七年的真相更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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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染红断壁时,柳娘子扶着瘸腿书生走来:"丫头!你要的证人——当年给周沅公主接生的稳婆!"
老妪颤巍巍举起半块玉佩:"公主产下的是死胎...太后用狸猫换的皇子..."
谢珩忽然咳出血沫。林绾攥住他冰凉的手:"听见了吗?你从来不是什么双生子..."
"那你呢?"他反手扣住她腕骨,"若我真是野种...夫人可还愿掀这江山?"
宫墙外传来九声丧钟。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暮色:"太后娘娘薨了——"
林绾的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捡起碎裂的玉珏,拼出暗卫营的图腾:"这棋局...该换我们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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