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楚王的声音干涩沙哑,“向谁求援?齐国隔岸观火,魏韩自顾不暇,谁会为了我大楚,去得罪那如日中天的汉国?”
老臣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秦国!”
“秦国?”这个名字一出,朝堂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复杂。
秦楚乃世仇,边境摩擦百年不休,向这样一个虎狼之国求援,无异于与虎谋皮。
“荒唐!”一名武将立刻出声反对,“请秦军入楚,与引狼入室何异?届时汉军未退,秦军怕是就要反客为主了!”
“可不求援,我等又能支撑几日?”老臣悲声道,“那李星河用兵如神,破城如卷席,旬月之内,兵锋便可首指寿春!届时,我等皆是亡国之臣,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争吵声再次响起,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楚王头痛欲裂,他看着下方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或算计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就在此时,那名老臣再度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大王,诸位同僚,我等在秦国,并非毫无根基。有一个人,或许能说动秦王嬴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他的身上。
老臣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一个名字:“昌平君。”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原本喧嚣的大殿再次陷入了沉寂。
昌平君,昔日的楚国公子,如今却身在秦国,凭借其过人的才干与智慧,深得秦王嬴政的信赖。
如今他己然平步青云,官至秦国丞相,权倾朝野。
让秦国的丞相,去劝说秦王出兵救援自己的母国楚国。
这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却又成了此刻楚国君臣眼中,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楚王空洞的眼神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他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远方的一块浮木,尽管那块浮木周围,可能盘踞着更为凶猛的鲨鱼。
“拟国书……”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派使臣,带上厚礼,即刻启程,前往咸阳……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昌平君!”
连绵的汉军营帐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在阴沉的天幕下静默矗立,旌旗猎猎,卷动着肃杀的寒意。
数万将士的身影在营寨间穿行,甲胄摩擦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汇成一股压抑的暗流,无声地拍打着不远处那座孤城的城郭。
李星河勒住马缰,立于一处高坡之上,身后的玄色披风被风鼓荡,发出沉雄的呼啸。
他的目光越过己方森然的军阵,落在南华城斑驳的城墙上。
那座城,就像一头遍体鳞伤、却依旧龇着牙的困兽,城头插着的楚国旗帜早己在风雨与硝烟中褪色破损,却依然顽固地飘扬着。
项燕就在里面,那个曾经让楚国军民引以为傲的名字,如今却成了一道被他亲手撕开的防线上,最后一块摇摇欲坠的基石。
“王上。”身旁的副将低声道,“斥候来报,城中军心浮动,是否即刻发动总攻?”
李星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在城楼上来回逡巡,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砖石,看到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将。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不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杀人,不如诛心,让项燕,自己走出来。”
片刻后,汉军阵中,一骑单出。
李星河并未披甲,仅着一身寻常的黑色劲装,独自策马,缓缓行至护城河边。
他与那座死寂的城池之间,只隔着一道浑浊的水面和一片狼藉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