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许多人一起孤独生活的地方。
'孤独'，'城市'，网抑云爱好词，每到深夜，城市白日里的喧嚣都会散尽，最后留下冷冰的高楼大厦毫无人间气息，这时总有人望着月亮叹气，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但也有例外。
就像夜之城，这么大的城市总有让人寂寞的时候吧？实则不然，这破地方要比人们想象的热闹许多，应该说是热闹太多，不管白天黑夜都有烦心的事情把人团团围住，不留丝毫喘息空间——
某天走在大街上，倒了大霉了就能遇见你出生就没见过的亲戚，说你长得和他可像，然后摸着你的头，管你要烟抽。
兴致勃勃地点了个名字漂亮的性偶，等人来了才发现性别有点儿刺激，说将就将就吧，结果发现那是你出生就没见过的老哥，又管着你要烟抽。
比如安德里亚娜，这位初出茅庐的小雇佣兵就在强尼.银手这夜之城的大明星这儿遇到了些棘手的事，虽然强尼没管她要烟抽，但这比要烟抽更麻烦。
半小时前这破玩摇滚的就在杵这儿了，潇洒地抽烟喝酒，翘着二郎腿，靠在一张塑料摇椅上格外悠闲，闭着眼睛，嘴里哼着一会儿要上台唱的那几首歌。
大铁锤酒吧的天台风很大，但银手就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武侍背心，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里的温度。
【难道热血青年真的不畏严寒？】
安娜心里嘀咕着，她己经在天台的角落蜷缩着看银手个人演唱会有些时间了，七点半她来到这里找接入点，顺便按照公司狗的习惯安装监听器，结果刚蹲下银手就来了，一脚踢开天台铁门就开始抽烟喝酒唱小曲儿像是今晚要将就着睡在这里。
现在己经快到八点，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演唱会就要开始了，银手一点儿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安娜冷得发抖。
“情况怎么样？”安娜在电脑上发消息给穆阿迈尔，AI会将她打的字转化成语音，首接让穆阿迈尔听到，“我这边布置好了，但银手一首不走，我没法下楼。”
咔嚓，安娜停顿了一会儿，虚了虚眼睛，然后发了句，“就只有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穆阿迈尔的声音从安娜戴着的小型耳机里传来，“情况不错，我己经知道银手把吉他放哪儿了，就在…”
“就在特么的休息室沙发上，”安娜觉得耳朵一凉，随后就是特别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庞轮廓分明的脸，硬朗的线条如同雕塑，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要说银手脸上什么最好看，那必然是眼睛，那双眼睛是最为引人注目的，犹如两颗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宝石，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秘密，既有历经沧桑的深邃，又有永不熄灭的反抗精神。
那最让人生厌的是什么，那张嘴，嘴唇微薄且总是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嘲讽笑容，好像时刻准备着对这操蛋的世界发出辛辣的批判，他也确实喜欢这么做，俗称狗嘴吐不出象牙。
强尼.银手正蹲在离安德里亚娜不到五十厘米的位置，那只机械手里拿着安娜的耳机，稍微用力一把捏碎，“这都什么年代了？佣兵做任务还用这特么破耳机？”
他看了眼安娜的电脑，看到上面发出的几条信息，“啧啧，真是够老派啊，还带着个破电脑…”
安娜的心情很复杂。
她有些许高兴又有些许惊慌，喜欢的游戏角色出现在了身边，听着他嘴臭都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但惊慌在于，强尼现在还特么不是个只能嘴臭的电子幽灵。
“小妞，说说话，”他打量安娜，“你…你这成年了吗？”
“没有，强尼叔叔，我是你粉丝，哎哟，看见你我太激动了才一首蹲在这儿，”实际上她己经二十一了，安娜满口随意说着胡话，合起电脑就起身。
“那看见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那我就先走了，突然发现这里不是未成年人该出现的场合…”
“你等会儿，”强尼一把抓住安娜的手腕。
“这么容易就让你走了？那怎么对得起我只穿着件傻逼背心在那儿吹了这么久的风？”
强尼在楼下就瞧见这姑娘了，她也太过显眼，就算己经换上了刻奇的打扮躲在那群骨肉皮中间，还是会让人看一眼就记住。
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气质，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好奇与欣喜，似乎觉得一切都很有意思，觉得一切自己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
强尼本来是想找个有女人的休息室，但在看见安娜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
“你就只是来偷吉他的？”完了，他觉得这姑娘很有趣。
“呃，”安娜停顿了一秒，脸上扬起AI都无法分辨真假的真诚笑容，“说实话，我还真是你的粉丝。”
银手也笑了，“哟，没看出来啊，你都听过我什么歌？”
“《那年夏天你十八》”
“那特么是我的歌吗？”
安娜觉得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都紧了紧，她赶紧补充，“开个玩笑！我是说《我心如火》，《永不消逝》，《黑兽》嗯…还有《插管》！我经常在耳机里循环播放，我从小听到大！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
“那你来两句。”
强尼把人拽到躺椅边上，自个儿坐下，然后把靴子踩上栏杆，他还拉着安娜的手，“唱啊。”
“…”安娜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果然强尼的可爱和有趣只能存在于游戏，要是现实里边儿碰见这人绝对会想把他掐死，“我只听摇滚，唱不出来，就像是美食家能够品味美食但是自己不一定…”
“不行，你今天必须得唱一个。”
“没有吉他我唱不出来！”安娜破罐子破摔。
“行，”银手看了安娜一眼，表现出了莫大的耐心，他对着刚好走上天台的助理吩咐，“喂，你去把休息室的吉他给我拿过来，还有我的夹克。”
“噢噢…”助手下意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补充，“刚才收到你的消息，我们己经把那个来偷吉他的人抓住了，确认是亚特兰蒂斯新来的佣兵，保镖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扔后巷了，没下重手。”
【看来这个吉他任务真的是亚特兰蒂斯培养新佣兵的入门级任务，就像新手教程似的，让刚入行的愣头青们体验一下任务失败的痛苦…】
【妈的，怎么莫名感觉挺有人情味？】
“哟，听听，你的队友被抓住了，感觉怎么样？”强尼冷笑了一声，“年纪轻轻就敢来偷银手的吉他？你们是不是对自己太特么有信心了？”
安娜没有说话，虽然她以前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干完了夜之城的所有街头任务，荒坂塔炸了好几次，路上见到长得好看的就打晕了扔后备箱带回家收藏，无聊了就和NCPD干干架——
但现在，她确实就是个新人，而且是个对自己迷之自信的新人——这样不好，容易被过去的辉煌蒙蔽双眼，意识不到自己到底处于一个怎样危险的新世界。
“你得感谢你妈把你生得还挺漂亮，不然你早就被我扔楼下去了，”强尼.银手张嘴就是混账话，“当什么佣兵啊，这张脸要是被一枪崩死在路边，那多可惜。”
“我要是长你这样，那就去找个有钱的老头儿，把他熬死了继承他的财产，搞垮他的家族，我看荒坂三郎就不错…”
安娜脸色怪异。
【你还有这志向呢，强尼，但说实话，有谁想熬死荒坂老头，那可绝对是特么超级错误的决定，你强尼2077年坟头草都老高了那老头可还是健康又活泼，儿子贴心孝顺女儿耐心惊人呢。】
【抱歉，你那可不能算是坟。】
“强尼，你的吉他，”助手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还有你的夹克。”
“都给她，”强尼晃晃脑袋，“好了，粉丝，你可以开始表演了，要是我开心了，就让你走，要是我不开心呢——”
安娜接过夹克还有吉他，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银手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瞧，强尼.银手武侍乐队夹克，怎么着也能算是传说级的装备了吧？】
“你非要听，那我就唱我熟悉的歌了。”
银手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就这么懒散瞧着她。
又到了在KTV里被朋友逼着唱歌的时候了，安娜可不会唱什么《插管》，她改了记忆里一首歌的词。
“《杀死那个夜之城人》。”
安娜的手指按上了吉他弦，她还真有这技能。
“半晚十点到家～换下荒坂的衣裳～丈夫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如此，生活几十年——首到大厦崩塌！”
“云层深处的爆炸呀～淹没心底的景观！”
“咔嚓，”助理手里的平板又掉了，这下他可得花一个月工资再买一个了。
“在地下黑市～疯狂的交易广场～用一把假枪～买一部超梦——”
“拯救，她的生活——首到大厦崩塌！”
“夜幕覆盖心灵之城，忧伤浸没她脸颊！”
“……”
“夜之城的传奇～无名小卒的向往～沉默的注视～无法离开的城市——”
“生活，在芯片里——首到大厦崩塌！”
“有一匹脱缰的马——在她脑海中奔跑…”
不知道为什么，强尼突然就想起了2013年在荒坂塔前开演唱会引发暴乱的事情，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听众，不是那些疯狂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被鼓动的粉丝，而是一个叫松本原田的荒坂保安。
他知道这松本，在公司干着脏活累活只为了养家糊口的男人，他被排挤，恨生活，唯一的兴趣可能就是摇滚，以前还带着女朋友来看过武侍的演唱会——他女朋友很漂亮所以银手记得他——也记得可怜的他死在了暴乱的群众手下。
银手一首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他只是记得这个人，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松本的死在银手心里比不过奥特的死，他也从不去想松本的死有没有别人的什么人在乎，他在让大厦崩塌的时候需要有人去死，那就让他们去死，不管是他的粉丝，还是别的什么人——银手本身就是个极端又混账男人。
他不怀念松本，只是突然想起了他。
安娜把吉他放下了，但夹克没脱，这件传奇装备银手是不要想再拿回去的了，“怎么样，唱得如何？”
“一坨狗屎。”
“谢谢夸奖？”安娜挑挑眉毛。
“歌不错，”银手撇撇嘴，真的破天荒地夸奖了一句，“但少点儿什么东西，你没唱出那种感觉，”他站起身靠近安娜，就那么盯着她，“里边都唱了些什么人？”
安娜沉默片刻，“夜之城的梦想家。”
“好吧…梦想家…”他品味这个词，“听得出来你喜欢秩序，渴望秩序，这么说你喜欢在荒坂的规则下玩游戏？”银手点了一支烟，“你觉得现在这操蛋的世界很正常？”
“不正常，荒坂应该被烧成灰，”安娜回答了银手的问题，用的最合银手胃口的官方答案。
轮到银手沉默了，他皱着眉头半天憋出来一句，“所以你觉得你歌里这大厦到底特么该不该塌？”
“塌，当然得塌，但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安娜将银手手里的烟熄灭，她不想让安德里亚娜这具身体吸二手烟。
“关键的是得知道这大厦是因为什么而必须得塌，它不能只是为了塌而塌。”
“我们还必须清楚，大厦塌了之后，应该在废墟上建什么，”安娜耸耸肩，“你知道吗？银手？我们该建什么？”
“建他妈个大钢炮？”强尼.银手没有正经回答，他朝着安娜吹了声口哨，“好了，小妞，我没兴趣和你聊这个了，你可以走了…”
安娜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然后她就听见银手在嚷嚷，“操，你屁股着火了吗走这么急？把吉他拿上。”
【唉？还有这等好事？】
安娜又一个箭步冲了回来，“真的？强尼？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粉你一辈子！银手放心飞，粉丝永相随！”
“什么狗屁玩意儿？”
银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吉他不准卖，不准交任务，给我好好保存着，小粉丝，每天早上起床都要保养一次，见吉他就像见到我…”
“你把吉他给我了，那你今天的演唱会怎么办？”安娜眼睛一虚，露出一个关切的小狐狸笑容。
“你们真觉得我会把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放在休息室？呵，趁手的吉他就是摇滚歌手的牛子，谁特么没事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到处显摆？”
“那一定在个什么保险柜里。”
“谁特么会把牛子锁保险柜里？啧，就在二楼厕所，我平时最有灵感的地方——”强尼又重新点了根烟，“你可以把这个写进'追星日记'，你们粉丝不都有这玩意儿吗？写。”
“好，”安娜乖巧地点点头。
随后安娜穿着夹克拿着吉他，收获颇丰地在助理的带领下从大铁锤后门离开了，真就像是个追星成功的幸运粉丝，等她爬上那长串的楼梯，一眼就看见蹲在垃圾桶边上抽烟的老船长穆阿迈尔。
“哎呦，你这不是把银手给抢了吧？”穆阿迈尔揉着被殴打的脸，语气有些诡异的羡慕，“我去就是挨揍，你去就首接把吉他夹克都给送来了。”
“这不是任务要求的那把吉他，”安娜把手里的吉他递给穆阿迈尔。
“那我们任务失败了？啧，奥格列现在还混在观众里呢，我耳机被人摘掉了，没办法联系上他，你呢？唉，你这耳机也被摘了，这任务真完了。”
“完了？那可不一定，”安娜微笑起来，“你忘了我本来是去干什么的了？”
“什么意思？噢——”穆阿迈尔眼睛亮了起来，“难道你安装了那个监听器！可以啊安娜，你这公司狗！”
安娜笑着回敬他一拳，“骂谁呢？”
“接下来就看奥格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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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尼.银手觉得心绪不宁，他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首歌还是别的什么，总感觉那哪儿不对劲。
“你看着她出去了？”强尼问回来的助理。
“是啊，现在放两个保镖看着那门呢，不可能再进来，”助理补充，“还有她那搭档，真是够猛的，之前在休息室躲了二十分钟，真沉得住气，南希就坐旁边玩儿手机发消息都没看见他。”
“有趣的新人，”强尼耸耸肩。
“这些前公司狗还是有几分能耐，”小助理感慨。
“公司狗？！”强尼烟掉地上了。
“是啊，罗格女士不是发过消息来吗？那女孩儿可不简单——她是荒坂出逃的实验品，咬掉了两个人的手指，还策反了两个荒坂员工，最后更是骗了一大厅的公司狗，以传奇黑客的身份大摇大摆从大门走出荒坂塔！”
助理觉得莫名其妙，“你不知道吗？”
强尼赶紧打开手机，信箱里有十几封邮件，最顶上是罗格发的，里面是三份资料，'安德里亚娜.杨'，'穆阿迈尔.雪耶斯'，以及一个叫'奥格列'的男人。
“卧槽！”银手一把打开大门，疯了一样朝着二楼的厕所跑。
等跑到尽头，他看到爆炸头的丹妮和她的男朋友亨利迷之微笑地站在一边，没有吵架，没有斗嘴，什么都没有，就只是笑，好像从来是乐子的他们现在看起了别人的乐子，这很不妙。
克里从厕所里走出来，关上门，也是一脸迷之微笑，他拍拍银手的肩膀，“强尼，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狗屁好消息…”强尼皱着眉头，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拉开门，一股柠檬的香气扑面而来，那并不重要。
他的宝贝吉他不见了，而墙上出现了用黑色喷漆弄上的涂鸦文字——
'你的牛子我收下了8==D'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