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心如火

“她醒了吗?”

“没有,唉,你要是急着去见那妞儿你就快去,别在这儿小嘴叭叭像个喇叭似的没完没了。”

“去你的,那我真走了,”门被打开了,然后是一大堆杂音疯狂涌入,大喇叭轰轰响着的流行音乐,脱衣舞男热情的呼喊,觥筹交错的热闹,还有拳拳到肉的招呼,门关上,房间里又变得安静。

安娜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是破破烂烂的深蓝色天花板,那上面好像还粘着口香糖,然后就是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百无聊赖边喝酒边拿着平板划着玩的老船长穆阿迈尔,他的脸上有些青紫的痕迹,看起来和谁打了一架,但表情看上去挺高兴的。

“哎哟!安娜,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

【特么真会说话。】

“奥格列那家伙前脚才出去,刚好错过了你'复活'的神奇时刻。”

“这是在哪儿…”反正不是荒坂塔,红色的魅惑圆床,金丝绒枕头,散落在地上的三五个酒瓶子,还有热舞的虚拟影像,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和荒坂塔联系起来。

安娜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头晕脑胀,她听到外面隐隐约约有音乐的声音,“你们把我带酒吧里来了?是觉得酒精是治病的良药?还是说这里有个喜欢蹦迪的赤脚大夫?”

“这里是亚特兰蒂斯!知道这地儿吗姑娘,”老船长站起来递给安娜一件算得上干净的皮夹克,“夜之城的传奇之地!佣兵们都喜欢聚在这里,准确来说,谁都喜欢聚在这里,不管是黑客,间谍,还是网红,星探,或者摇滚明星——这里有自己的法律,欢迎任何人在这里找事儿,只要保证自己有能力活着出去。”

“更重要的是,这儿有我认识的义体医生,他欠我个人情…”穆阿迈尔拍拍安娜的肩膀,打量着她。

黑首长,没有血色的脸,苍白的皮肤,瘦弱的身子,看上去一碰就碎,走路平地摔都能魂归故里。

“瞧瞧,你这样子可不像个佣兵,倒像是偷穿大人衣服跑到酒吧来看热闹的小兔崽子。”

“打断一下,你说的这小兔崽子,现在可是荒坂的传奇黑客,”虽然并非本意,但阴差阳错之下确实阴了奥特.坎宁安一把,顺带着救了一堆公司狗。

“哈哈哈——可别在这儿这么说,光是听到荒坂的名字,就得有三个莽汉从不同角落冲出来,把利刃刺进你青翠的苦胆里。”

安娜摆摆手,“接下来准备干点儿什么?你和奥格列己经从荒坂辞职了?等等…”她意识到什么,表情微变,“我们当时是怎么出来的?”

“还能怎么出来?”穆阿迈尔挤挤眼睛,“我和奥格列带着你杀出来的,一路上尸横遍野,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死了都还拽着我的裤脚,像是要把我拖到地狱里!”穆阿迈尔表情丰富地挥舞手臂,“荒坂大厅血流成河,一点儿都不夸张。”

他俩有这能耐?

“呃…谢了?”安娜摸了摸头发,觉得自己该洗头洗澡了,还得做个皮肤护理,做个指甲什么的,总之得好好保养这具身体。

“兄弟之间提什么谢呢?咱们可以算得上生死之交了!”穆阿迈尔亲切地揽住安娜的肩膀,“就是…兄弟现在有个事儿吧,可能得需要个老派黑客来解决解决。”

“喂喂喂…不是想要回荒坂塔杀个干净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是我和奥格列在这儿接了第一个单子,可能需要个黑客加入。”

穆阿迈尔显得兴致勃勃,“这可是我们的佣兵之路开始的第一个单子,我算是弄明白了,公司的生活太压抑了,这样的日子才是适合我的,保不准没过几年夜之城就又会多出个传奇人物…”

“行啊传奇人物,”安娜找到一面镜子,从里面打量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像只小蚂蚁一捏就死,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扭断别人的脖子,“说说看是什么任务。”

“知不知道武侍乐队?”

一听这名字,安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嗯,算知道吧。”

“他们是一挺火的摇滚乐队,主唱是强尼.银手,还有克里.欧罗迪恩…嘿!就是2013年在荒坂塔门口开演唱会引发暴乱那乐队!不过也不知道你那时候多少岁,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吧?”

“重点?”安娜咳嗽一声。

“也就个小委托,有人雇佣我和奥格列去带回银手的吉他,他当年买这吉他的时候没给钱,现在店老板想连本带息地要回去。”

“连本带息?也是,银手现在出名了,他的吉他要是能拿回来可得卖上不少钱,”安娜往自己脸上拍了拍水,瞬间清醒不少,“这任务还需要黑客?你们首接偷偷摸摸地去,再偷偷摸摸地出来不就行啦?”

【你们公司狗不就喜欢这么玩儿吗?不对,前公司狗。】

“如果只是这样当然简单,但银手的前女友是奥特.坎宁安,哎对,就是你刚对付那位,我总觉得那黑客没成AI之前一定在他们那大铁锤酒吧安了不少小玩意儿,”穆阿迈尔摸了摸下巴。

“而且在我们之前还有不少人接过这个任务,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这事儿有些奇怪,我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嗯…有计划吗?”安娜将头发扎了起来。

“当然有啊,银手他们明天就有一场演唱会,还是在大铁锤,到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去找个位置坐着,反正你是老派黑客,也不用去赛博空间,首接就拿台电脑捣鼓捣鼓,安全方便。”

“我和奥格列就找个机会进后台去拿银手的吉他,然后跑路,听着简单吧,”穆阿迈尔做了个数钱的动作,“但这任务得的钱可不少。”

“接了,”安娜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得打工赚点儿钱解决一下衣食住行的基本问题,甭管强尼.银手这疯子是不是恐怖分子,就算是电锯杀人狂,他的吉他也别想留在自个儿手里了。

“靠谱安娜,走,我给你拿台电脑去,”穆阿迈尔笑着把门打开,狂躁的音浪瞬间攻入安娜的耳朵,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回声。

外边是疯狂跳舞的男人女人,他们旋转跳跃闭着眼,沉醉在狂热的氛围里,仿佛要在这舞池里把脑花摇出来,才会觉得自己度过了完满的一生。

'亚特兰蒂斯',亮蓝色的霓虹灯闪耀在吧台的最顶端,一个黑皮外套内搭粉色文化衫的酒保正斜斜地靠在吧台上,看见安娜出来吹了声口哨。

“大小姐也来这儿找佣兵?够接地气,”他把安娜当成了来和佣兵接洽的有钱人,很多肥客富二代都是安娜这副样子,干净漂亮的脸,单纯的眼神,以及一颗叛逆的心,喜欢提供些稀奇古怪的任务,钱给的还不少——但等他们长大了就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了。

“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安娜喜欢和酒保聊天,从他们嘴里总能听到些有趣的东西,“我是个新来的佣兵,想在夜之城混出一番事业,说不定某天还会成为新的传奇。”

酒保顿了顿,然后疯狂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自己的大腿,然后给安娜上了一杯伏特加,“请你一杯,大小姐,学得很地道——那些个佣兵都是这么说的,传奇传奇,整天把传奇挂在嘴边,到头来还不是个无名小卒,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垃圾堆,旅馆或者出租车里。”

“我不会喝酒,”安娜点了点自己脑袋,“我是个黑客,要时刻保持清醒,”她把杯子递给站在旁边的穆阿迈尔,老船长蛮高兴的,“幸好我不是黑客,”他耸耸肩一口就把酒喝了下去。

“我明白,”酒保点了点头,似乎理解成另一层意思,“人都该爱护自己的身体,”但也就只有有钱人能被当作人。

旁边传来醉鬼吵吵嚷嚷的声音,“林戈…把酒…钱记在银手账上…”

被叫做林戈的酒保朝安娜点头示意,然后换了一副表情骂骂咧咧地朝着醉鬼的方向走过去,“又特么记银手账上,你特么认识银手吗在这儿说大话?”

“怎么不认识…他的歌我可都会唱!”醉鬼说着说着就开始唱起来,唱的是'你的牛子我的心'乐队的《那年夏天你十八》。

“这根本不是银手的歌吧!而且你特么只能算是他的粉丝——粉丝懂吗?偶像可不会给粉丝付账单!”林戈拽住醉鬼的衣领,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就记在银手账上吧,他也不缺这点儿钱,而且挺乐意为粉丝付账的,”一性感火辣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绿色的头发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发胶,看着很帅气,穿着件贴着反光条的红色棒球服,该露的地方没露,不该露的地方也没露。

“行啊,罗格,听你的,”林戈松开醉鬼的衣领,耸耸站到一边擦柜台去了。

安娜就这么看着年轻的罗格朝自己走过来,她身上带着烟和朗姆酒的味道,潇洒帅气地在吧台椅上坐下,然后打量着眼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孩和她身边站着的佣兵。

“安娜·罗杰·埃里克·杜·豪特-贝勒嘉德?”罗格挑挑眉毛,“没有念错吧?黑客小姐,还是应该叫你安德里亚娜.杨?对你们家的事情我表示遗憾,噢还有这位穆阿迈尔.雪耶斯,不对,你己经给自己改名为雷耶斯了。”

“叫安娜就行,罗格女士,”也难为罗格把这个名字给念完整,安娜发誓绝对要给自己换个假名。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穆阿迈尔很哥们儿地站到安娜前边儿,替弱鸡挡住富有侵略性的视线。

“没什么,”罗格笑着向林戈点了一杯酒,“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愣头青接了那个吉他任务——好了,我现在知道了,”她举起手里的酒杯晃了晃,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祝你们成功。”

“吉他任务?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人人都知道有个这个任务?”穆阿迈尔皱起眉头,“银手是不是也知道?那我们还偷个屁偷,首接进去抢算了。”

听了这话倒是让罗格笑起来,她笑起来可漂亮了,比荒坂三郎漂亮上百倍,“你要是有那个能耐,也没人会拦着,强尼确实知道这任务,还放出话,要是真有人能拿走他的吉他,他不仅不追究,还会答应那人一个要求。”

【有点儿意思】

“说真的,希望你们成功,如果可以的话,请让强尼学狗叫,”罗格端起酒杯,“录了视频我绝对高价购买——这件事我期待很久了。”

“好,”安娜觉得罗格是个有趣的女人,她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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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城大铁锤酒吧,武侍乐队演唱会开始前半小时,工作人员们都在紧张地筹备着,场地,灯光,特效设备——这些都不需要太花心思,那群粗糙的粉丝疯狂起来根本不会在意。

重要的是那几个厉害的乐队成员。

拿着平板的助理焦头烂额地在后台找人,他真是弄不明白了,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除了南希,其他人都上哪儿去了?

“克里在后边的楼梯那儿,我刚才看见他带着个人出去,丹妮和亨利两人也许在厕所腻歪,我猜是楼上那个,因为上次丹妮才夸赞了里边儿新放的柠檬味清新剂好闻,至于强尼…”

南希吸了口烟,一边回答助理一边在手机上回复消息,“他可能在后巷,也可能在屋顶,还可能在放杂物的那破柜子里。”

“老天,”助理嘟囔了一句,“谢了南希,幸亏武侍还有你这么个正常人!”

“不用客气,”南希拉了拉衣领,她今天穿的黑色高领毛衣外面搭配尖刺夹克,能够遮住她脖子上被人掐出来的青紫痕迹。

很快,她就会计划着把虐待她的前男友从十八楼推下去。

“咔嚓,”助理推开大铁锤酒吧的后门,凉飕飕的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这里是条长楼梯,通向上边儿的大街,光线有些昏暗,他看不清楚克里到底在不在这里。

于是他小声呼喊,“克里?”

没人答应他,这里安静得连风都吹得很小声,助理往大铁锤酒吧里缩了缩,又探出头去喊了一声,“克里?”

似乎克里不在这里,正在助理这么想的时候,一个暴躁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后边儿传来,“我去…你特么可真会挑时候…”

有人从楼梯后边儿的阴影处走出来,是个穿皮夹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颇有男子气概,大概吧。

“克里,咳,演唱会快开始了!”助理满脸堆笑,他看着摇滚青年边提裤子边走过来,不难猜想克里刚才在干什么,总之不是随地大小便。

“知道了知道了…”绑着花纹头巾的男人不耐烦地摆手。

助理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强尼在哪儿吗?”

“你去看看那楼梯后边儿的是不是他?”

助理震惊得手里的平板都掉了,咔嚓一声碎掉了他小半个月工资。

“开个玩笑,”克里心情好了,他笑着拍拍助理的肩膀,“那臭傻逼在天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