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竹村蜷缩着躺在后备箱,他的状态不太好,但是他觉得很有安全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没加入荒坂的、更小一点的时候,在双叶十一区住在那个小小的橱柜。
阿婆会敲响他的'房门'笑着摸他的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接父亲下班,他们住的地方很狭窄,但是很整洁,空气里是阿婆制作的饭菜的香味,和衣服残留的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父亲平时就睡在沙发上,而阿婆睡在电视柜旁边的简易床上,有屏风作为遮挡。
屏风上画的植物,阿婆说那叫芦苇,在荒坂控制这里以前,外面河边的浅滩全是芦苇,风一吹苇絮就会翻飞,像是金色的波浪。
“真美啊,芦苇,我们五郎要是有机会能看见那就好了,”阿婆温柔的声音响起,慈祥的微笑的脸再次浮现、脸上的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阿婆苍老的手,用轻缓的动作、抚摸他脸颊,那种刺啦的感觉仿佛也再次重现。
“男子汉要坚强,要照顾好家人,”这是父亲的话,坚毅的脸庞,总是刮不干净的胡子,那双从事厨房工作的被过度使用的手,父亲在冷水里洗了无数盘子,但摸上他头的时候却总是很温暖。
竹村五郎己经有很多年没想起这些了。
【…我这是要死了吗?】
“嗤…”
有人在笑,在一片黑暗中,狭小的车辆后备箱、容不下两个人的后备箱里,竹村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一定是疯了。
“操——真恶心,你这记忆、真特么恶心…”
“我特么要吐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冒出来,竹村五郎感到惊慌失措,他下意识蹬腿,然后脑袋磕到了后备箱顶。
“竹村五郎是吧,你特么认真的吗?!公司夺走了你的一切啊!一切!”
“那特么你的阿婆因为你被带走哭瞎了眼睛,你特么爹、欠荒坂一大堆债最后累死了啊——我嘞个去!这特么全都是公司造的孽啊!”
“还有那片狗屎芦苇地!你以为是谁往河里排放污染量特么严重超标的废水?难道是你那从未出现过的老妈撒出来的吗?!你在那里面洗澡、特么的整整洗掉了一层皮,那也是因为公司扣着干净水不让用啊!”
“都这样了——你还维护荒坂三郎那个老不死的臭玩意儿!?”
“哎、你那记忆里没个镜头的妈有没可能就是狗屁三郎?这特么才勉强符合逻辑吧——你特么从他儿里蹦出来的?!”
“哎哟、这傻逼玩意儿没救了…”
【啊?】
竹村挣扎得越发厉害了,他好像听到了很多不尊重不礼貌甚至可以说极其侮辱的词语。
【八嘎、这太粗鲁了!】
“有、有人吗?!”竹村大叫。
闷闷的声音从车前面传来,那是V,“唉!坚持一下,操了、这特么上班高峰期!这群公司狗为了上班打卡不迟到特么啥都能做出来!该死的、”
“别挤了别挤了!”她探出身子叫骂,“你再挤诅咒你这个月没全勤!”
V坐回来。
“不对!”她惊呼,她突然反应过来,“我特么今天也上班呢!”
她那REO的赚钱差事才刚开始,没拿到Relic那笔大的之前、那工作可不能黄。
安娜也想起来,“我今天好像也要面试来着…”
两人一阵沉默,这段苦命打工人的对话是怎么个事儿?
“安娜,坐稳了!竹村,你撑着点儿!”
V换了一种开法,更加野性,更加狂放,更加不要命,至少要比那些拼命向上爬的公司员工更加争分夺秒、见缝插针,才有机会在'早高峰车辆竞速大赛'之中获得优胜。
“我、我能听到、怪声音!”竹村委屈嘶吼。
但是没人理他。
这会儿正竞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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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维!老维!”
V把竹村公主抱着穿过米丝蒂的占卜馆,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这公主抱的待遇,大多都是被V扛肩膀上的,由此可见V对竹村好感度还算蛮高。
“这是怎么了?”米丝蒂走过来瞧热闹。
安娜跟在后面和她解释,“这家伙把实验芯片放脑袋里了,哎哟你说谁会干这事儿啊,不是缺心眼儿嘛…”
“咳,”安娜咳嗽一声,“他运气不好,芯片在他脑袋里出了点儿问题,就成现在这鬼样子了,看吧,就是太虎了。”
米丝蒂捂住嘴,“不会是V和杰克去那大厦…”
“对,就是那玩意儿。”
“天哪,”米丝蒂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个小玩意儿,是个铃铛,她摇响小铃铛,“他或许需要一点儿好运吧。”
义体医生诊所的老维早就收到消息,准备好了一切,听说是个稀有病患、脑瓜子有点儿问题的,老维有些激动地摩拳擦掌。
作为沃森区最棒的义体医生,他其实还蛮喜欢这些有挑战性的病例——只要不是他认识的朋友出了问题。
“V!你小心着点儿!对这研究对象…咳、我是说病人、亲切点儿!”
维克多着急的拍了拍诊所中间那张手术椅,“快快、放这儿!”
“哎哟、”V可算是把这秤砣放下了,今天的运动目标达成,每天进步多一点,安娜夸她肌肉小天才。
“好啦好啦,该上班的上班,给人添堵的出去添,都干自己事儿去!”
维克多拍拍V的肩膀,又瞧瞧跟过来的安娜,安抚性质地点头,“放心,能治,他情况稀有,但不严重,最多就是脑花儿有点儿秃噜皮。”
“别让他死了啊老维,他命金贵,都是钱呢!”
“V,一万个放心吧。”
老维把两人赶出诊所。
走上楼梯,V和安娜两人面面相觑。
V眼馋那水谷隼mz1,于是她开口,“安娜宝~这车先借我开开呗,我的赫拉卡垃圾场啦,”破烂赫拉哪有这开着舒服呀。
“我的就是你的,”安娜是知道怎么说最让女人高兴的,她朝V甜甜地笑,然后就收获了一枚香吻。
“爱死你了、”
“我送你去你那学校吧,叫啥来着?”V朝着水谷隼mz1走去,她轻轻抚摸车前盖,试图和这辆超跑建立起更加深层次的联系。
“天神中学?”
“卧槽!”V猛地转头看向安娜,她察觉自己反应过激,于是咳嗽一声缓和了语气,“呃、高架桥下面那个?不是沃森区呃卡特莱特街那个吧…”
“V,你别吓我…”
“没事没事,”V对安娜笑笑,“上车吧哈哈,”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上车的时候差点儿给自己来个绊摔。
“没事儿,”V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安娜还是在安慰自己,“那破地儿稍微有点儿闹鬼。”
“…”
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V产生些许担忧,安娜己经开始思考这个'有点儿'到底是个什么具体情况,“不是吧,咱们这灵魂都能储存在芯片里了,怎么还怕闹鬼呢V?”
“那不然呢?科技发达了就没个信仰了?哎哟、你想啊,科技都这么发达了,都还是有些是科技不能解释的,所以该怕的还是怕啊,后背发凉还是得抖啊。”
V发动车子,“我长在海伍德街头,以前混瓦伦蒂诺帮的,里面信仰多着呢,死亡圣神、耶稣老莫、瓜达卢佩圣母,你去海伍德区看那墙上的画,啥都有,以前咱帮派里还有天主教神父呢,当然那老头子现在也退了,当中间人去了,还是神神叨叨的…”
“你也信这些个?”
“我?我其实不咋信,好吧,谁救我我信谁,谁把我从操蛋的生活里捞出来我就信谁,现在开始信赛博圣母了,”V笑了笑。
“以前参加瓦伦蒂诺帮必须要纹个信仰在身上来着,我和杰克都纹的瓜达卢佩圣母,瞧,”V挽起自己的袖子。
她的左臂上纹着一位美丽的女人,面部模糊,头上戴着修女的兜帽又更像是新娘的头纱,身上穿着热辣的三点式黑色泳衣,尽显好身材,手上端着两把金色手枪在胸叉。
“喏,帅吧,我准备哪天在右臂上纹个赛博圣母。”
“…也穿泳衣?”
“那是必然,入乡随俗嘛,哎,我够含蓄了,你看看杰克膀子上那个,啧啧。”
“咳、”安娜咳嗽一声,V想纹赛博圣母,她其实还是蛮高兴的,但是想到穿泳衣她又不是那么高兴,最终她还是把话题抓了回来。
“能不能具体说说天神中学闹鬼那事儿?”
V按了两下喇叭催促前面的破车,“嗨,你别想这个了,我就随口一说,主要是我出去亚特兰大闯荡之前的事儿了,两年前还是三年前吧,有人在学校门口闹事,说自家孩子…呃,感觉变了一个人,你懂吗?”
噢?
“闹事那女的我认识,我们都叫她茉莉,是个卖衣服的,以前在瓦伦蒂诺帮那些场子混过,人蛮好的。”
“她说是感觉…自家孩子上学之后就被鬼上身了,她半夜醒来看见孩子就站在她床边死盯着她,问怎么了,孩子也不回答,还有次茉莉回家余光一瞟,发现孩子搁旁边水泥柱子后面露出半边脸阴森森盯着她呢,给人吓得够呛。”
“上厕所呢、茉莉也总觉得有人盯着,有次她猛地一开门,孩子就站外边儿,也不知道在那儿干啥,操、这特么搁谁不心里发毛啊!”
给安娜说得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嘶、那之后怎么了?”
“没了,”V耸耸肩。
“啥?”安娜急了,“我去!没了是啥意思?”
“就是没了,咱神父搞了个驱魔,屁用没有,最后茉莉和她孩子失踪了,这倒是整个故事最正常的部分了,”V笑着指了指右前方,“好了,咱到了,天神中学。”
“不是吧V!你搞这个来吓唬我!我待你不薄啊!”
“我知道我知道,”V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是吗?反正是笑容,她摸了摸安娜的脑袋瓜。
“我闹着玩的,开玩笑呢、别怕,你有这强度的怕啥呢,下班我来接你!”
她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安娜瞧不出来。
硬着头皮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