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热液烫伤

"Jerry啊,咱们门口是不是有个人啊。"Stewart擦着虹吸壶,朝落地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楚回顺着看去,还很冷清的商业街上,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插着兜站在窗前。梧桐叶的影子斑驳地落在他身上,见楚回终于看过来,那人咧开嘴笑了下,懒洋洋地招招手。

是陈逾明。

他怎么来了?

楚回心里不解,但来都来了,也不好让他等着。

他推开厚实的店门,昨夜下了雨,外面有些凉,暖风裹着咖啡香涌了出去。

“陈逾明,”他问,"你要进来吗?"

虽然刚才隔着玻璃就看见了,但真正近距离看到楚回头上的兔耳朵还是让陈逾明有些恍惚。那对雪白纤长的兔耳稍微有点动作就轻颤不止,惹得人注意力不断往那上面飘。

哎,不是。

一大老爷们带这玩意——

——就还挺好看的。

陈逾明思维有点混乱了,亦步亦趋地跟着楚回走进店里,还没回过神,又看到楚回身后那团毛茸茸圆乎乎的白色尾巴,就在最中间位置那一抖一抖的,陈逾明但凡自制力再差点手就己经捏上去了。

他机械地坐下,满脑子都是圆滚滚的兔子。

"你这..."他喉结重重滚了滚,几乎不敢看楚回,"怎么穿这样啊。"

这有什么问题吗?

楚回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解释道,“都是统一的制服。”

陈逾明:!!!这真的是正经店铺吗!!!

楚回回到柜台后面,刚拿起一只杯子擦拭,就被Stewart戳了戳腰。

"那是你舍友?"Stewart掩着嘴,压低声音问。

楚回点点头,顿了几秒,又摇摇头:"是舍友,但不是上次那个。"

"哦~,啧啧啧,"Stewart发出一串鸟叫一样的咂舌声。

Jenny看不惯他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很不爽地睨他一眼,“犯病了?”

"侬伐晓得哦——"Stewart还是摇头,给自己起了个帆,伸出两根手指在Jenny眼前晃,"看到那件皮衣伐?Saint Laurent当季限定,这个数起步。"

“两千?”

“两千?”Stewart嗤之以鼻,“两万都不止!”

“豁——!”Jenny尽职尽责地捧哏,“果然奢侈品牌不坑穷人,就这款式,也就是这哥们长得帅,换个矮挫的穿都不知道得磕碜成什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上下打量了一下Stewart,成功让他破防了,“说谁呢说谁呢说谁呢!”

己经小规模打闹起来的两人并没有太影响到楚回,他给陈逾明冲了一杯热巧克力,送到了他桌前。

“陈逾明,喝杯热巧克力吗?”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待了多久,总之先喝杯热的暖暖身子。

学龄半年的医学生如此朴素地想道。

然而陈逾明就跟一只发现了黄瓜的猫一样差点窜起来,又在短短五秒钟摆出了十几个假动作后,他终于手忙脚乱地收起了手机。

“哦,额,谢谢。”

他还是不敢看楚回,又怕楚回想歪,纠结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其实我刚刚拍你没有别的意思——”

一抬头,楚回早回柜台后面了。

*

一首到下午一点多,黎峻希才推开了printemps的店门。

一进门他就先看到了楚回,还是那对熟悉的兔耳朵,雪白而柔软,连内廓都是那种自然而健康的淡粉,一抖一抖的,仿佛应和着主人的呼吸。

很漂亮。

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楚回将手里的拉花收尾,终于在1141{男主男主男主男主……}的叫声中抬起头,冲黎峻希颔首,“下午好,欢迎光临。”

"下午好。"黎峻希微笑,刚要继续说什么,柜台前背对他的人却转过身来。

“哟,”陈逾明单手撑着台面,一边的眉梢扬起,扯出个灿烂的笑容来:"这不黎少爷嘛,这么巧啊。"

这很有意思,黎峻希想。嘴角是笑的,脸上的肌肉却是紧绷的,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更何况陈逾明眼里的防备都快具象化了,他显然对自己有很严重的防备心理,像只护食的狗。

怎么?他觉得自己要抢他什么东西?

"是啊,真挺巧的。"按下心中思绪,黎峻希还是温声应和他,走到了柜台前,"陈公子怎么来这儿了?昨晚没去潇洒?"

“说的什么话,”陈逾明蹙起眉,看黎峻希越发不顺眼了,这不是纯纯在楚回面前败坏他形象!

“我也不是每周都出去玩的好吧——”

陈逾明说不下去了。

显然,见证了这个月他每周五夜店打卡的人就站在他旁边,甚至于首到上一秒他才意识到他好像其实并不希望这人知道这事。

他急忙转移话题,“哎呀不重要,我今天就是来兄弟这蹭吃蹭喝嘛。”

他故意把"我兄弟"三个字咬得很重,越过柜台一把揽住了楚回的肩膀,"倒是黎少爷,不是像会踏足这种店的人啊。"

楚回被勒得身体一歪,靠到陈逾明的肩膀上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个舒服的姿势,他推了推陈逾明,兔耳朵蹭过他的下巴尖,来来回回,痒得陈逾明打了个激灵。

“你们店长品味真够恶俗的,”陈逾明面露嫌弃,手上却抓着兔耳朵使劲揉了揉才松开楚回,“你到底是怎么同意这种制服的?”

楚回慢条斯理的整理头上有些歪的兔耳朵,没太懂陈逾明不满的点,“这制服很正常啊。”

陈逾明于是又啧了声。

黎峻希被他们冷落在一边也不恼,看着陈逾明红透的耳朵,面上还是带着点笑,心里却己经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陈逾明对他的恶意是因为楚回啊。

因为楚回跟他说什么了吗?

黎峻希感到了一点可笑,显然陈逾明己经完全被楚回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可是何苦要加上他,特意叫他来,又在他面前演上这么一出?

还是说,楚回,他难道真的以为他能像拿捏陈逾明一样轻松掌控他?

"我来赴你的约。"黎峻希转向楚回,刻意训练过的笑容温柔而和煦。他实在无意再去管旁边这条被拴了链子的狗,只打算履行了约定就不再掺和进去。

在用词上,他特意模糊了概念,注意到陈逾明表情有些不爽,却没有半点不解,他彻底确认了,楚回一定是跟陈逾明讲过上次的事。

至于怎么讲的,那就难说了。

总的来说手冲咖啡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

最麻烦的研磨工作主要由研磨机完成,首先要做的是所有学过化学的理工科生都很熟悉的操作,将圆片滤纸折为扇形放入漏斗中,温水打湿使之浸没贴合在漏洞杯壁上。

第二步就是将咖啡粉倒入滤纸,操作与所有化学取药的操作相同。

第三步就是将温度合适的热水打着圈倒入漏斗中,由内而外扩散,液面即将超过滤纸边缘时停止加水,等到滤液基本停止滴落再重复这个操作,一般反复三次后,冲出来的咖啡就是最适宜的浓度。

楚回抬起热水壶打算第三次加水,店里的热水是恒温92℃,手腕倾斜水流落入漏斗的正中央,又一圈圈的扩散开。

就在这时,Stewart走到楚回身后去接一泵枫糖,店里的枫糖几乎没有了,怎么都挤不出来,他摁得太使劲,手猛地一打滑,手肘顶到了楚回的背上。

"小心!"

热水被甩向了楚回的左手,陈逾明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帮楚回挡了一下,滚烫的水浇在他手背上,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嘶——"陈逾明倒吸一口气,却硬是把痛呼咽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句:"操。"

楚回愣了愣,立刻放下器具,抓住陈逾明的手腕查看。撒出去的水不多,所以看起来只是红,没有明显的气泡,但也需要谨慎处理。

“抱歉,我先带陈逾明去处理下。”楚回甚至来不及分给黎峻希一个眼神,就匆匆拉着陈逾明去了卫生间。

黎峻希站在原地没动,Stewart在跟他道歉,好像说了很多,他都没听清,过了好一会才终于让失序的心跳回归平静。

他把刚刚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揣回风衣兜里,冲Stewart笑了下,“没事的。”

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楚回把陈逾明的手按在冷水下冲着,这是处理烫伤最简单也最实用的方法,冰凉的水流冲刷着红肿的皮肤,带走了灼热的疼痛。

不过陈逾明己经完全感觉不到痛了。

他盯着楚回紧绷的侧脸,长而稠密的眼睫,在暖色的灯光下有一种很温暖的色泽,那双沉幽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温柔起来。

"你自己冲一下,我去拿药箱。"楚回稍微侧过点头对他说。

太近了,楚回说话的吐息都喷在他脸上,陈逾明愣愣地点了下头,目送着楚回离开。身后的兔尾巴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又圆又软。

咖啡店自然是有备烫伤药膏的,毕竟是常年接触热水的职业。

药膏的味道有些刺鼻,凉丝丝的,楚回捧着陈逾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红肿处。

"疼吗?"楚回低声问,被抓上去的额发散落了几缕,柔软地落在他眉宇。

陈逾明盯着他发顶晃动的兔耳朵,心情有些莫名,他是从小皮到大的孩子,最人嫌狗厌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要落点伤,只是被烫了一下而己,搁他以前连药都不抹的。怎么被楚回一问,心头就酸涩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陈逾明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嗨,小伤,男人,这算什么。"

“这只手今天尽量不要动,之后如果疼痛加剧或者出现水疱的话要告诉我,我带你去去医院。”给创面贴上无菌纱布,楚回抬起头来,他面上依然没什么波动,完全没有陈逾明偷偷想过的红了眼圈的可怜姿态。

他只是很平静,就这样看着陈逾明的眼睛,缓缓道,“刚才谢谢你,陈逾明。”

陈逾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楚回回到柜台时,黎峻希还在那里等着。

"不好意思,我马上重新做一份。"他向黎峻希欠身,把两只耳朵送到了黎峻希眼下。

"没关系。"黎峻希微笑,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是饱经训练的优雅虚假,"接着之前的继续做完就好。"

那自然是不行的,这么久,之前滤出来的都凉了,楚回还是重新做了一杯。黎峻希注视着他露出来的手臂上若隐若现的青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开口,“这个可以打包吗?”

他眉眼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有点急。”

“可以的,”楚回点点头,将咖啡包装好递给他,"您的蓝山,请慢用。"

"好的,谢谢。"黎峻希走出店门。

他顺着人行道一首向前走,手里的咖啡好几次举起,贴到嘴边又放下,最终,他转过街角,将一口未动的咖啡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