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喧嚣。
费力维持秩序的官兵口中律法让人听不真切,但是一声声杀气凛然的斩字,就是在相隔甚远的船上,也声声入耳,让人有些胆寒。
等她们船队停靠在码头上时,刚一下船,就被码头讨生活的难民劳力所围困。
“贵人可要苦力装卸?
我王大牛可有把力气,一船货物只要百钱就好!”
被张出尘抱在怀中,人群中一个瘦的跟麻杆一样看不清年纪的人叫嚷的声音最大。
只是他们的围困叫嚷还没几声,就被随行的军卒护卫持刀横排敲打着,挤出一条通道。
“让开,让开。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座驾,冲扰了贵人,你们有几条命赔?”
人群拥挤,不少人在慌乱中,落入了河内,被同伴拉了上来。
似乎看不得眼前的悲苦,人群护卫中杨金莲不断低头宣着佛号。
最后还是让随行总管吴娘将她们船队装卸的活计看着交给了这些苦力。
而她们一行等待片刻后,乘坐船上卸下的马车,向长安光华门而去。
短短的千米路程,人潮汹涌。
如果不是有官兵维持了从光华门至渡口秩序,连人都动不了。
在官兵戒备隔离的道路两侧,是一个个跪在路边,对着主道商队行人不断叩首祈求的难民身影,每人身边都有一二个插着稻草的子女。
有的干脆就是在自己的头上插着稻草,有人苦苦哀求,有人面色平静,更多的是跪坐在两边,搂着自己的子女痛哭,不时有商队行人看上眼的,也会驻留攀谈。
“这就是插标卖首么?”
张出尘没有说话,而马车内武顺好奇想要向着马车外张望,也被杨金莲按了下来。
“既入您家门,便是您家骨肉,从此改名换姓,永不相认。
自卖之后,任从买人鞭笞,更无申诉!!”
车队入城,宽厚的城墙大门似乎隔绝了人间苦难。
只是武梦男的耳边还是回响着城门口难民卖儿鬻女绝决话语,和一首萦绕不绝的哭泣声。
返回长安应国公府后,杨金莲紧闭大门。
原本她还想在长安的时候休息数日,才换乘马车前往剑南道。
只是如今长安现状,让她也不敢久留,当天就开始筹备第二日的远行。
倒是张出尘一入长安城内就向杨金莲告别一声,不见了踪影。
夜幕降临。
不知何故,城外呼喊怒骂哀求悲戚的声音猛然皱起,这是哭喊声中夹杂着飞虫振翅的声音不断在城中缭绕。
应国公府内,护卫点燃着火把守着内院,在紧闭门窗的房间内,不一会淅淅索索和飞虫撞击门窗的声动让所有人都有些惊惧。
就在杨金莲不断安抚着武顺时外面的敲门声忽然传了进来。
“谁?”
“是我。”
吴娘将房门打开一个细缝,屋外一身斗笠的张出尘一个闪身冲进了屋内。
借助屋内昏暗的灯光,张出尘脱下斗篷甩了甩,斗篷上攀附的蝗虫看着让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一群人七踩八踩,才将其踩成一滩零散的污秽。
“怎么如今长安纠结了这么多难买?
这一路下来不下数十万众了吧?”
“师父,喝水。”
接过武梦男递来的茶水,张出尘一饮而尽后,无奈叹了一口气。
“三月初,关内春雨间歇,关北上洛郡就出现了蝗虫矛头。
去年关内水灾,今年又雨水稀少。
短短半旬的功夫,蝗虫成灾,肆虐关中。
如今长安城外,集结了整个关中近半百姓。
两年的天灾之下,关中断粮了。”
张出尘的话音落下,杨金莲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能留,现在就走!”
看着激动的杨金连,张出尘连忙安抚。
“如今长安宵禁,又起蝗群,现在能去哪?
并且朝廷己经有了决断,南粮北运,难民南下都在执行,现在我们也出不去。
还是等天明在说。”
“可是乌泱泱近百万难民,朝廷安排的过来么?”
“安排的过来!”
蝗虫振翅与撞击门窗的闷响,让此夜长安家家失眠。
第二天。
天色蒙蒙亮时,硬熬了一夜未睡的杨金莲就开始张罗着继续远行。
她们这一路从河南道前往剑南道的利州,横跨千里,途径半个唐国。
当初为了一路善行,杨金莲特意选择了从洛阳到长安,长安至汉中,最后赶往利州的路线。
想的就是一路名城大关,不管是安全,还是旅途辛劳都能有地方落脚。
谁能想到,如今的长安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打开紧闭的房门,昨天还花团锦簇绿叶成荫的应国公府内,己经看不见了一点绿色,有的只是土褐色零散蝗虫还在地上不断蹦跶。
大清早,吃过早食,府内总管就己经将她们远行的准备都己装车。
随着车队的再次前行,如今的长安城内,似乎都覆盖上了一层褐色的着装。
街道两边,被清扫而出的蝗虫残骸,堆摞在街道的两边,有专车清理拉着向城外驶去。
长安,安华门。
作为如今全球最大的城市,虽然城外己经饿殍遍野,但整座城池依旧运转不休。
等武梦男一行驶出城门时,在距离她们数百米远的明德门外的祭天圆丘周边。
一队队甲士肃穆,一杆杆旗帜飘扬。
在圆丘上方,一个明黄色高大身影,在烈烈旗帜飘扬中若隐若现。
““水旱不调,蝗虫施虐,皆为人君失德。
朕之不修,天当责朕,百姓何罪?
今若上天,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安!
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随着一声声百人齐喝的宣扬,围绕在圆丘周围的无数难民高官齐齐叩拜。
猛然的一声晴天霹雳,原本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阴沉起来。
没以后就淅落落下起了小雨。
感受着天地异样,武梦男猛然一惊。
“这是。。。”
“圣人罪几,命太使局号召天下道门赶赴各地求雨,长安是第一场。”
“能求下来?”
“你不是看到了?”
虽然自己也是炼气习武良久,但是这种有的超出个人认知的现象,还是让武梦男有些不敢相信。
“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