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探官衙(初试神技)

戌时三刻,县衙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影子拉得老长。李焕之站在阴影里,望着门楣上 "明镜高悬" 的匾额,漆色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霉斑,像极了县令脸上的贪婪纹路。他深吸一口气,檀香混着香火的余韵从袖口溢出 —— 那是百姓们白天在土地庙供奉的,此刻成了他穿梭阴阳的引路灯。

魂体穿过雕花砖墙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石缝里渗出的阴气像无数细小的手,撕扯着他尚未完全凝实的衣摆,首到触碰到腰间田垄纹木牌的温热,才勉强稳住身形。县衙后宅的雕花窗棂里透出昏黄灯火,他贴着廊柱飘过去,听见师爷尖细的嗓音混着算盘珠子响:"这批军饷扣下三成,足够给上边的仙使再铸半枚印信了。"

推窗的手顿在半空。李焕之望着密室里堆成小山的银锭,每锭都刻着 "剿匪军饷" 的篆文,棱角处却磨着半朵残莲纹 —— 与纸嫁新娘颈间的银饰、土地庙基石的暗纹如出一辙。县令的手掌正抚过一叠黄纸,他认出那是盖着州府大印的调令,墨迹未干的 "山贼横行" 西字上,还按着几个模糊的血手印。

"仙使说下月初三,白玉京的星图就要重绘了。" 县令突然压低声音,肥胖的手指敲了敲墙上的《百福图》,"到时候青牛镇的地脉灵眼......" 话未说完,画轴突然卷起一角,露出底下半朵用朱砂勾勒的残莲,花瓣边缘蜿蜒如血迹。

李焕之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台,木头上的霉斑竟在他触碰时迅速枯萎。砚台里的墨汁突然泛起涟漪,笔尖自动悬起,在宣纸上游走出血色字迹:"断剑玉佩出自刑堂......" 他猛地惊醒,想伸手阻止,袖摆却扫翻了砚台,墨汁泼在《百福图》上,残莲纹瞬间鲜活如滴血。

"什么人?!" 师爷的算盘 "啪" 地摔在地上。李焕之转身欲逃,却见衙门口的石狮子突然转动眼珠,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他半透明的身影。石狮张开嘴,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火焰,他险险躲过,右袖却被烧出焦痕,香火凝聚的衣料发出滋滋声响,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田垄纹光痕。

他狼狈地穿过中庭,听见身后传来县令的怒吼:"定是那反贼的魂灵!快去请镇鬼神像!" 墙角的阴影里,他看见师爷正对着石狮耳语,手中握着刻有云雷纹的符纸 —— 与他怀中的碎玉纹路一模一样。来不及细想,李焕之冲向县衙后墙,魂体在剧痛中穿过青砖,跌落在巷口的垃圾堆里。

夜风吹过巷尾的槐树,传来沙沙的响声,像极了《百福图》里残莲的低吟。李焕之盯着袖摆的焦痕,发现焦黑处竟隐隐透出 "白玉京刑堂" 的古篆,与河底鹅卵石、碎玉上的纹路完全吻合。原来从他沉入河底的那一刻起,所有的阴谋便早己织成一张大网,而他,这个本该成为棋子的冤魂,却因百姓的香火,成了网中最意外的破局者。

蹲在巷口的阴影里,他掏出怀中的碎玉,借着月光细看。云雷纹深处,竟刻着极小的星图,中央亮点正是青牛镇的位置,而周围环绕的十二颗暗星,恰似那晚见到的十二顶纸轿。远处传来更夫 "小心火烛" 的梆子声,李焕之忽然想起,土地庙前的青禾在他离开时正朝着县衙的方向倾斜,叶片上的露珠,像极了碎玉上未干的血迹。

"承百姓愿,掌一方土......" 他默念着木牌上的字,指尖抚过焦袖。当第二声梆子响起时,巷口的槐树突然落下一片槐叶,恰好盖在他袖摆的焦痕上,叶脉竟与田垄纹木牌的纹路严丝合缝。李焕之忽然明白,这方土地给予他的力量,从来都不只是青禾与香火,更是每一个被欺压的百姓眼中,尚未熄灭的希望之火。

站起身时,他看见县衙的方向腾起几缕黑烟,那是百姓们新供的艾草香。魂体在香气中渐渐凝实,袖摆的焦痕虽在,却不再疼痛。他知道,今夜的试探只是开始,断剑玉佩、残莲纹、白玉京刑堂...... 这些线索终将连成一张巨网,而他,即将成为第一个敢在这张网上跳舞的人。

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李焕之最后望了眼县衙匾额上的 "明镜" 二字,转身融入夜色。袖中碎玉与木牌相触,发出细微的清响,像极了土地庙前麦穗在晚风中的私语 —— 那是人间对他的呼唤,也是他对抗这漫天阴谋的,最坚实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