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潭的水雾裹着刑堂咒文涌来,李焕之的衣摆己被紫血浸透。玄鸟的虚影悬浮在潭心,十二道天规锁链从冠冕射出,将他的灵体钉在千年镜石上,每道锁链都在吞噬众生穗印记的金光。
"司农监司的余孽,真以为能靠凡人香火对抗天规?" 玄鸟的声音像冰川崩裂,冠冕中央的第十三块印信泛着冷光,"看看你脚下 ——"
镜花潭水倒映出青牛镇的景象:百姓们跪在土地庙前,骨笛余威仍在吸食香火,最年长的王老汉己晕倒在香案旁。李焕之感觉魂体正在虚化,田垄纹木牌上的裂痕再次浮现,唯有妹妹抱着他的旧书卷,在香灰上一遍又一遍画着麦穗。
"还记得你第一次握笔吗?" 恍惚间,前世的记忆如镜花水月般浮现。七岁那年,父亲握着他的手在陶片上画麦穗:"笔尖落处,便是生机。" 后来在司农司改良众生穗,他总在种子上刻下百姓的名字,坚信灵脉该为人间生长。
"天规?" 李焕之望着锁链上的云雷纹,突然笑了,"天规是刻在星图上的死线,可人间的生机,是千万人用血泪浇灌的活脉。" 他望向镜花潭底,那里沉睡着他散落的司农印信碎片,每一片都映着百姓焚香的身影。
当第十三声锁魂咒响起时,李焕之突然松开了抵抗的手。众生穗印记不再与锁链对抗,反而如种子般扎根进镜石裂缝,他听见土地深处传来千万声呼唤:"土地爷,我们信你!"
妹妹画在香灰上的麦穗突然化作流光,顺着镜花潭水汇入他的魂体。李焕之看见自己的灵体在蜕变:田垄纹与麦穗纹交织成铠甲,袖口翻涌的不再是仙气,而是肉眼可见的愿力 —— 那是青牛镇的麦香、药谷的草露、西岳的山风,是所有被守护过的人间烟火。
"以身为种,以信为土!" 他怒吼着扯断天规锁链,镜石上的司农印信碎片应声共鸣。玄鸟的虚影第一次出现裂痕,冠冕中央的印信竟在愿力冲击下露出缺口 —— 那是十三载前他坠地时,百姓们接住他的手掌留下的温度。
镜花潭水突然沸腾,千万株青禾从潭心破土而出,每一株都顶着百姓们的祈愿:有孩童画的笑脸,有妇人绣的平安符,还有王老汉刻在拐杖上的 "李土地" 三字。李焕之踏碎锁链的瞬间,众生穗印记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将刑堂黑雾烧成齑粉。
"不可能......" 玄鸟的虚影开始崩解,冠冕坠落的瞬间,李焕之看清了印信核心 —— 那是粒被血染红的种子,正是他前世未及播撒的众生穗母种。他伸手接住种子,发现血色正被愿力净化,露出原本的金穗纹路。
"你输了,玄鸟。" 李焕之望着镜花潭中自己的倒影,灵体己凝实如凡人,却在衣摆处流动着星河般的光带,"天规锁得住星图,却锁不住人间的希望。" 他将母种按进镜石,青禾瞬间覆盖整个潭心,镜花倒影里,百姓们正捧着麦穗向他跑来。
石磨子的欢呼从潭边传来,李焕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青牛镇的百姓们竟顶着黑雾赶来,他们用竹竿挑起麦穗火把,用陶罐装着自家的香火,连成一条燃烧的长龙。当第一个孩童扑进他怀里时,李焕之感觉魂体从未如此坚实 —— 那不是神力的凝聚,而是千万颗心将他托举成了真正的地祇。
玄鸟的虚影彻底消散前,丢下一句惊恐的低语:"你可知,重聚司农印信,意味着要面对整个白玉京......" 李焕之望着掌心的母种,它正在百姓的愿力中抽出新芽,每片叶子都刻着 "众生" 二字。
"那就让他们看看。" 他转身望向镜花潭畔,妹妹正将平安符系在新生的青禾上,石磨子的磨盘刻满了村民们的名字,"当年我被贬下凡,不是因为触犯天规,而是因为天规之外,还有更该守护的东西。"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李焕之看见自己的指尖能首接触碰镜花潭水,涟漪中倒映着十三块印信碎片正在重组,中央不再是刑堂的星图,而是个由麦穗编织的圆环 —— 环内,是千万个手捧香火的凡人身影。
他知道,这才是神力的更高境界:不是掌控土地,而是成为土地的一部分;不是承接香火,而是与人间共生长。当镜花潭的灵眼重新亮起,李焕之踏着青禾走向人群,腰间的木牌与玉佩彻底融合,化作一枚刻着 "众生司农" 的印信,而他的衣摆,己在愿力中织就了最坚固的甲胄 —— 那是百姓们用信任与希望,为他缝制的战衣。
石磨子的磨盘转动声中,李焕之握紧妹妹的手,望向远处的白玉京方向。那里的云层翻涌,却挡不住人间升起的金光。他终于明白,所谓神力突破,从来不是打败多少强敌,而是终于懂得:当他愿意成为土地的根系,当百姓愿意成为拔节的青苗,这天地间,便再无能束缚他们的天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