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干的土地庙前,李焕之蹲在碎成齑粉的鎏金神像旁,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坚韧的羊皮纸。残卷边缘焦黑,却在他碰到的瞬间,上面的朱砂字迹发出微弱的荧光,像濒死的萤火虫在挣扎。
“暗卫守则第三条:凡下界灵眼异动,须以血契封之,不得留活口。” 他轻声念出第一行字,田垄纹木牌突然发出蜂鸣,腰间磨盘上的麻线无风自动,在残卷上方投射出模糊的星图影子 —— 正是庙基秘纹中出现过的白玉京星图。
残卷上的文字分作两栏,右半是规整的天界篆文,左半却画满奇怪的图腾:扭曲的麦穗缠绕着断剑,十二道锁链状纹路围成圆圈,圈中央刻着与土地庙基石相同的云雷纹。李焕之的指尖划过其中一个图腾,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世画面:刑堂仙使手持命盘,命盘上的星点正与这些图腾一一对应。
“替天行道计划第七次修订版……” 他的目光落在残卷中央的标题上,字迹被鲜血浸透过,“以三州灵眼为引,重绘星图,消弭人间灾厄 ——” 后半句被焦痕覆盖,只余下 “蝼蚁不配……” 几个残字。李焕之的心脏猛地收缩,想起官印内侧的生辰八字,原来所谓 “替天行道”,竟是要将人间灵脉献祭,用百姓的苦难重写天道。
“哥,你看这是什么?” 妹妹举着从县令衣襟里搜出的铜钥匙,钥匙柄上铸着半只玄鸟,正是刑堂官印的徽记。李焕之接过钥匙,发现残卷背面用指甲刻着一串数字:“药谷三月十五,西岳西月初七,镜花潭五月初三”—— 正是他在密卷上看见的灵眼献祭日期,每个日期旁都画着对应的图腾符号。
石磨子的磨盘突然滚到他脚边,磨轴轻轻敲击残卷:“这些鬼画符,和俺山神庙的基石纹路有点像。” 李焕之恍然大悟,土地庙的基石、河底的鹅卵石、王西的断玉,原来都是刑堂用来定位灵眼的标记,而他误打误撞用这些碎片激活的星图,正是 “替天行道” 计划的核心阵图。
“还有这里。” 他指着残卷角落的血字批注,“司农监司余党未除,需借土地庙香火引其现形 ——” 字迹歪斜,显然是县令濒死时所写。李焕之摸着这句话,终于明白为何刑堂要放任他凝聚香火,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庙外突然传来山民的惊叫,李焕之抬头,看见药谷方向的天空飘着青紫色的云,正是残卷中图腾里麦穗被断剑劈开的颜色。他站起身,将残卷小心收进蓝布书箱,钥匙与木牌相触,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在呼应远处灵脉的呼唤。
“老石,准备出发。” 他拍了拍石磨子,“残卷里的图腾,对应着三州灵眼的位置,而药谷……” 他望着天边的青紫云,“恐怕己经开始了。”
妹妹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着残卷上的麦穗图腾:“二哥,这图案和你画的《春耕图》里的麦穗好像,就是多了道伤疤。” 李焕之愣住,确实,图腾中的麦穗在麦芒处有一道断裂的痕迹,像被剑刃劈开 —— 那正是他前世在观星台被雷火灼伤的印记。
“原来如此。” 他轻声说,“刑堂要斩的,不仅是灵眼,更是人间与天界的联系。” 他望向土地庙前重新茂盛的青禾,突然想起残卷里被焦痕覆盖的半句话:“蝼蚁不配……” 不配什么?不配被天道眷顾,还是不配掌握自己的命运?
石磨子的磨盘开始转动,磨出的不是面粉,而是点点星光,这些星光落在残卷的图腾上,竟让断裂的麦穗纹路微微颤动,仿佛在积蓄重生的力量。李焕之握紧钥匙,田垄纹在衣摆上流淌得愈发顺畅,他知道,这卷残卷不仅是阴谋的证据,更是刑堂无法预料的变数 —— 因为在残卷的空白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地祇所护,虽远必争。”
当第一阵药谷方向的风卷着异香袭来时,李焕之带着残卷踏上征程,腰间的磨盘与书箱里的残卷共鸣,在他脚下铺就一条星光与青禾交织的路。残卷上的图腾在风中轻轻摇晃,那些曾被认为是诅咒的符号,此刻在晨光中竟隐隐透出麦穗的轮廓,仿佛在诉说:人间的秘密,从来不在天上的星图里,而在每一个弯腰耕种的背影中,在每一双托起香火的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