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鬼咒的尖啸刺破耳膜时，李焕之的魂体己透明得能看见庙外的晨光。他跪在香案前，指尖抠进青石板的裂缝，听见自己的肋骨发出即将崩断的脆响 —— 那尊鎏金神像的虚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缩他的灵体，每道云雷纹都在吸食香火之力。
“二哥！” 妹妹的哭声从结界外传来，却像隔着重雾。李焕之望着香案上枯萎的麦穗，突然想起三年前的秋日，他背着石磨零件爬上山的场景。那时山贼洗劫村落，将山神庙的石磨砸成三瓣，是他带着妹妹用糯米浆混合石灰，整整修补了三天三夜。
“轰隆 ——” 山崩般的巨响从后窗传来。李焕之猛地抬头，看见磨盘大的青石磨盘撞破窗纸滚入庙内，磨轴上还缠着当年他亲手捆的麻线。石磨子的灵体从磨盘上浮现，形如佝偻的老者，却有着岩石般的粗糙皮肤，眼中跳动着灶火般的光。
“恩人，俺来还债了！” 石磨子的声音像石磨转动般沙哑，磨盘突然腾空而起，撞向鎏金神像的胸口。镇鬼咒的波纹应声而碎，神像虚影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县令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哪来的山野精怪！”
“还债？” 李焕之看着磨轴上的修补痕迹，突然想起石磨子的传说 —— 山中灵物借人形受香火，若受凡人恩惠，必以命相报。他生前修补石磨时，不过是见山民们没了磨盘无法碾谷，却不想这善举竟在今日成了救命符。
石磨子绕着神像高速旋转，磨盘边缘泛起青色灵光，将紫黑色雾墙绞成碎片：“那年您补俺的时候，说‘石磨碎了能再粘，人心碎了难再圆’。俺记着这话，在山里头攒了三年的岩灵气，就等着今日！”
李焕之突然福至心灵，将田垄纹木牌按在磨盘中央。石磨子发出欢畅的轰鸣，灵光与香火之力交融，在神像周围形成灵气漩涡。镇鬼咒的咒文被搅得七零八落，化作火星溅落在地，烧出 “刑堂左使” 的残字。
“快走！” 石磨子撞向县令，后者尖叫着吐出半块符纸，化作黑烟遁走。李焕之趁机召回溃散的香火，看见百姓们正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解下腰间的玉佩、发簪，甚至拔下头上的银钗，抛向土地庙 —— 那是他们能拿出的全部祭品，用以维系他即将溃散的灵体。
“俺本是山神庙的护谷灵，” 石磨子停在香案前，磨盘轻轻蹭过李焕之的手腕，“山贼砸俺那天，您蹲在碎石头堆里说‘万物有灵，不可轻贱’。这话让俺明白，灵物和凡人没啥不同，都得靠一双手讨生活。”
庙外的欢呼声中，李焕之摸着磨盘上的修补痕迹，突然想起《地祇秘录》里的话：“山川草木，皆可成灵，其心通人，其力通地。” 他抬头望向石磨子，后者正对着妹妹笨拙地鞠躬，磨轴上的麻线在晨光中泛着暖意。
“多谢你，老石。” 李焕之站起身，魂体在香火与岩灵气的滋养下重新凝实，“接下来，我们要去药谷阻止刑堂的献祭。你可愿与我们同行？”
石磨子的灵体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磨盘，磨盘却自动悬浮在他身后：“俺早想出去走走了！当年您背俺零件上山时，俺就看见您袖口的《春耕图》，画里的药谷，该是个长着千年灵草的好地方吧？”
县令逃走的方向传来乌鸦的嘶鸣，李焕之望向庙外，百姓们己在清理战场，有人给石磨子献上新的麻线，有人往香案摆上刚摘的山果。妹妹抱着蓝布书箱站在门口，箱角露出半卷《地祇秘录》，书页上 “万物共生” 西个朱砂字正在发光。
“出发吧。” 李焕之提起磨盘，田垄纹木牌与磨轴上的麻线产生共鸣，在他脚下生出青禾铺就的小径，“药谷的灵草在等我们，而刑堂......” 他摸了摸磨盘上的修补痕迹，“该让他们尝尝，被凡人修补之力碾碎的滋味了。”
石磨子发出轻快的转动声，惊起庙角的麻雀。当第一缕完整的阳光洒在土地庙的匾额上时，李焕之带着新的助力踏上征程，身后是百姓们信任的目光，身前是迷雾重重的药谷 —— 那里藏着刑堂的下一个阴谋，也藏着他与这方土地更深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