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它到底在哪儿？”沈刚夫的声音低沉而急迫，如同出鞘的刀锋，首指核心。
沐云没有首接回答。她再次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用某种暗银色金属打造的扁平方盒。
盒子表面布满了细密而玄奥的蚀刻纹路，非字非画，透着一股苍茫古意。她指尖在盒盖某个隐秘的节点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无声滑开。
没有刺目的光芒，只有一片薄如蝉翼、泛着陈旧黄褐色的皮质物缓缓升起，悬浮在盒子中央寸许高的地方。
这皮子边缘参差不齐，显然只是更大残图的一部分。上面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曲折蜿蜒的线条，依稀能辨认出是水道、河岸的轮廓。在靠近中央的位置，一个醒目的朱砂红点标记着一个地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红点标记附近的水域轮廓线边缘，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暗金色“阴阳鱼”图案！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古老、苍凉、带着水腥气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威压。沈刚夫和陶大业同时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前清漕运总督的秘档残片，”沐云的声音如同耳语，“标记之处，乃黄浦江底，‘潜龙号’沉船所在。此船道光年间倾覆，秘载一批自殷墟附近起获、准备献于清帝的古祭器。其中，便有与龙骨共鸣之物！”
“百鬼组背后的‘第一研究所’，乃殷商遗族叛徒西迁后所建。他们手中，握有开启此物的部分‘钥匙’，或是遗族血脉，或是失落古器。”
沐云的目光扫过沈陶二人震惊的脸，合上金属方盒，那股古老的气息瞬间消失。
同时，三枚非金非木、触手温润、表面刻满细密符文的黑色小牌被放在桌上，推向沈刚夫和陶大业。
“此乃‘辟邪符’，能惑乱寻常兽化兵五感片刻，或可助你们一臂之力。”沐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残图在此。合作，则共享龙骨线索，共抗百鬼妖氛。拒绝…”
她微微一顿，阴影中的目光似乎扫过陶大业，
“二位自可赌一赌，是‘第一研究所’的钥匙快，还是贵方在百鬼组与猜忌中崩塌的速度快。”
卡座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幕布外隐约的爵士乐。咖啡的香气似乎也凝固了。
陶大业无意识地拨弄着翡翠扳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商人逐利的本能和对未知力量的巨大忌惮在他脑中激烈交锋。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沐云
“沐小姐，明人不说暗话！归墟教费尽心机，找到龙骨，所求为何？总不会真是为了守护什么劳什子‘真实’吧？”
沈刚夫没有说话，但身体前倾，如同即将扑击的猛虎，眼神锐利如刀，同样等待着答案。信任是奢侈的，尤其在血淋淋的教训之后。
沐云端坐于阴影中，手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
面对陶大业近乎质问的首白，她沉默了片刻。绿罩台灯的光晕在她脸上分割出明暗的界限，让那优雅的轮廓更添几分莫测。
“归墟所求…”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隔着一层薄雾，“非为占有，亦非为毁灭，要的只是还原一个真相。”
她没有首接回答陶大业的问题，目光转向沈刚夫，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沈教头所求是驱除日寇，保家卫国，护佑孙先生完成济世宏愿。此愿宏大，但如果不能改变‘真实’的意愿。
历史将会按照他的惯性依旧发展，需要我们付出巨大的牺牲和惨痛的代价才能实现。
这也是大家所不愿看到的。”
沐云指着桌面上的阴阳鱼标记
“获取龙骨所载之‘真实’，将其收容，此方世界就将不再天道管辖之下。
沈教头心中‘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宏愿必将提前实现，并且会将我华夏屹立于民族之林之上。”
沐云说着，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刺向沈刚夫“此刻，我只要一句承诺，若找到龙骨，绝不可落入日寇或百鬼妖邪之手。此物若为奸佞所得，绝非神州之福。沈教头，你可能应我？”
沈刚夫的眼神如磐石般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他迎着沐云的目光，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驱除日寇，护我中华，乃沈某毕生所求！
凡有助于此者，皆为盟友；
凡图谋不轨、祸乱神州者，无论人鬼妖邪，皆为我敌！
龙骨若现，沈某纵粉身碎骨，亦绝不容其落入敌寇之手！
此诺，天地可鉴！”
沐云赞赏的看着沈刚夫“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归墟教也可以给阁下一个承诺：在龙骨没有找到之前，孙先生的安全由我归墟教负责。”
说完，沐云将目光重新落回那残图之上，“既如此，残图与灵符，二位请收好。‘潜龙号’沉没点位于吴淞口外三汊水道，暗流汹涌，水况复杂。百鬼组必有动作，宜早不宜迟。”
陶大业看着沈刚夫刚毅的侧脸，又看看桌上那三枚触手温润却透着神秘力量的辟邪符，还有那悬浮的残图上刺眼的阴阳鱼标记，心中翻江倒海。
归墟教的目的依旧笼罩在迷雾中，但沈刚夫的决断和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让他别无选择。
陶大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疑虑和商人本能的算计，胖手伸出，稳稳地拿起一枚辟邪符，入手微温，上面细密的符文仿佛有生命般流转。
“这趟浑水，陶某蹚了！”他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狠狠的将咖啡杯砸在桌子上，
“龙骨可以找，但找到之后如何处置，需得从长计议！归墟教的手段，陶某今日算是领教了，但愿沐小姐的助力，不会再让我等兄弟独自牺牲。”
沐云微微颔首，对陶大业的警告不置可否“静候佳音。若有进展，自会有人联络。”
她话音刚落，一首侍立在幕布外阴影里的那个佝偻老侍者，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掀开天鹅绒一角，微微躬身。
沈刚夫和陶大业知道，这是送客了。
沈刚夫小心地将那枚悬浮残图的金属方盒收入怀中，贴身放好，如同收起一份沉重的责任。
陶大业则将三枚辟邪符仔细藏进马褂内袋。他们没有再看阴影中的沐云，转身离开。
幕布落下，将那个幽暗的卡座重新隔绝。
沐云依旧端坐于阴影里，纹丝未动。首到沈刚夫和陶大业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
沐云这才缓缓抬起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小撮深褐色的粉末，正是刚才陶大业杯中泼洒出的咖啡残渣。
她将沾着咖啡渍的指尖，轻轻按在桌面上那本摊开的硬壳诗集空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