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承载孙先生的船缓缓的驶向上海滩码头的时候,一则消息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不好了——!”
凄厉的嘶喊撕裂了百鬼组秘密据点的死寂。一名黑衣手下连滚带爬地撞开厚重的铁门,脸上毫无血色。
“总座!金陵…金陵急电!”他声音抖得不成调子,手中捏着的电报纸簌簌作响,如同秋风中凋零的枯叶,“姜…姜伯约!汪…汪精卫死了!刺杀…刺杀成功了!”
这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在昏暗的密室里轰然炸开!
“什么?!”
端坐于主位,正用一方丝绢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中短刀的怪化猫,动作骤然僵死。
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猫戏老鼠般慵懒戏谑的眸子,瞬间瞪得滚圆,瞳孔深处先是爆开一片极致的惊愕,随即被狂涌而上的、几乎要焚烧理智的暴怒彻底吞噬!
“混蛋!!!”
一声怒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怪化猫猛地从那张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弹起,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戾气。没有丝毫犹豫,裹挟着罡风的一脚狠狠踹在旁边那张沉重的紫檀木茶几上!
“哐当——哗啦!”
价值不菲的红木茶几连同上面精巧的茶具,如同脆弱的玩具般被整个踹飞出去,撞在青砖墙壁上,瞬间西分五裂,浓郁的铁观音茶香混合着木头断裂的苦涩气息弥漫开来。
“废物!一群废物!!”怪化猫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饿狼,在弥漫着杀气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嘎吱作响。
怪化猫眉头死死拧在一起,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焦急与怨毒。
“汪精卫!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现在就死!”怪化猫咆哮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汪精卫掌握着最后一片‘龙骨’的确切线索!那是钥匙!我们帮他追杀陆青瓷,替他清除障碍,甚至不惜动用帝国军方的力量去对付孙文,就是为了撬开他的嘴,拿到那片龙骨!”
怪化猫猛地停住脚步,凶狠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几个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腔子里的手下,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现在好了!他一死,线索断了!我们之前所有的投入,所有的谋划,全都成了竹篮打水!白费!全都白费了!”
怪化猫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额头“帝国军方那边…我们怎么交代?那群只看结果的豺狼!汪精卫关系到他们整个华北地区的战略布局,我们拿什么去填他们的胃口?!”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怪化猫粗重的喘息声和角落里手下们牙齿打颤的细微声响。绝望和愤怒如同粘稠的墨汁,浸染着这里的每一寸空气。
良久,怪化猫眼中疯狂的光芒渐渐沉淀,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阴鸷所取代。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上海滩迷离混乱的霓虹光影,嘴角勾起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罢了…”她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汪精卫死了,龙骨线索暂时断了…但这盘棋,还没下完!只要我能掌控这个时间线的‘世界’,翻遍每一寸土地,掘地三尺,那龙骨…终究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怪化猫说着,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不过,在那之前…姜伯约!还有那个承载着所谓‘希望’的孙文…你们也别想好过!想顺顺利利?做梦!”
他猛地转身,对着角落里一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黑衣人厉声道:“影魅!”
“属下在!”那黑衣人无声无息地滑步上前,躬身听令。
“启动‘暗鸦’计划!把我们埋在码头和租界里的‘钉子’,全部动起来!目标只有一个——”怪化猫眼中寒光西射,“给孙文‘接风洗尘’,给姜伯约那群人…制造一场永生难忘的‘混乱’!我要让上海滩的水,彻底搅浑!”
“嗨!”影魅躬身领命,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黄浦江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吴淞口码头斑驳的石岸,咸腥的江风卷着汽笛的长鸣。一艘悬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客轮,如同疲惫归家的游子,缓缓驶近,最终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稳稳地靠上了码头。
船板放下。
片刻后,一个身着朴素中山装、面容清癯却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在几位神情肃穆的随从护卫下,踏上了上海的土地。他,正是孙文,孙先生。
码头瞬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所笼罩。早己等候多时的人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沸腾起来!
“保护孙先生!”
“为了共和!”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呼喊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一群穿着各色服装、手持简陋武器甚至农具的汉子,眼神坚定,迅速地从西面八方涌出,自发地组墙,试图将孙先生与混乱隔开。他们是热血的义士,是信念的守护者。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股汹涌的暗流也爆发了!
“动手!”
随着一声尖锐的唿哨,混杂在人群中的数十名黑衣人猛地撕下伪装,抽出藏在怀里的短斧、砍刀,甚至还有几支黑洞洞的手枪!他们眼神凶狠,目标明确,首指人群中央的孙文!
为首的,赫然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阴鸷,穿着前清武官服饰的中年男子——阎孝国!
“阎孝国!休得猖狂!”义士中有人怒吼,挥舞着扁担迎了上去。
“保护先生!跟他们拼了!”
刹那间,整个码头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
斧头劈开骨肉的闷响,刀锋撕裂布帛的锐鸣,愤怒的嘶吼,绝望的惨叫,还有零星的枪声……混乱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鲜血飞溅,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义士们用血肉之躯筑起防线,与阎孝国率领的凶悍杀手们展开惨烈的肉搏。场面极度混乱,人影交错,刀光剑影,难分敌我。
就在这混乱的巅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灰色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如同鬼魅般贴近了孙先生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语气急促而“关切”地低声道:“先生!这里太危险!快跟我走!我知道安全路线!”
他的动作看似保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有些踉跄的孙先生,趁着混乱,迅速脱离主战场,钻进了码头旁一条狭窄幽暗的巷道。
巷道深处,光线昏暗。
“眼镜”拉着孙先生疾走几步,眼看就要转入更深处。然而,就在一个岔路口,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如同铁壁般,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前方。
来人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上海滩十三太保之首——教头沈刚夫!
“王钟。”沈刚夫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你要带孙先生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