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漳水暮影·符节惊纹
慵懒的风卷着漳水的湿气,将柳丝吹成朦胧的帘幕。
乌木轺车碾过堤岸残雪,车辕上玄鸟战旗的流苏扫过青鸾鬓角,她正用指尖腰间青铜埙,埙身上「渟圭」二字在残阳下泛着幽蓝微光。驾车的李砚突然勒紧缰绳,火麟枪斜挑向西北方——远处邯郸城的烽火台正升起三柱黑烟,在暮色里拖出细长的尾迹。
「白起军果然到洹水了。」李砚的声音沉得像枪尖的赤麟纹锦,袖口的赤麟玉佩随呼吸轻轻震颤,那是赵国李氏世代守护的信物。车厢内突然飞出枚铜符节,精准砸在他手背,芈玄探出头时,离火纹符节还在指缝间滴溜溜转:「看烽火有什么用,老神棍——」
「谁是老神棍?」蔡泽的声音从帘后传来,伴随着竹简翻动的「沙沙」声。他推开琉璃镜,膝头摊着的《考工记》正压着片青铜残片,鸟篆纹边缘还沾着漳水的泥沙:「方才过浅滩时,青鸾血滴凝的神篆往东南去了,你那符节再乱扔,可就追不上潜鳞的踪迹了。」
青鸾突然掀开窗帘,腕间凤凰刺青亮得惊人。她指向车轮碾出的辙痕——那摊混合着凤凰血的泥土中,正浮出蜿蜒的神篆纹路,尾端分岔五歧,像极了玄鸟振翅的尾翎。更奇的是,血篆延伸的方向,紫山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巅似有朱红飞檐闪过半角。
「紫山……」李砚握紧火麟枪,枪尖突然爆出幽蓝火焰,「武灵王野台遗址在那山坳里,我幼时听祖父说,山中有潭能映过去未来。」他话音未落,芈玄己跳下车,长剑出鞘时带起半片晚霞:「能映出秦国巫祝的脑袋不?小爷我正想拿玄鸟杖当拐杖使呢!」
蔡泽慢吞吞卷起舆图,琉璃镜在紫山方向凝出光纹:「《赵世家》载:『烈侯十六年,得仙人于紫山,授玄鸟锁天阵残图。』那望气台的古碑……」他突然顿住,因为青鸾腰间的青铜埙正自行鸣响,清越的乐音撞在前方瀑布上,溅起的水珠竟在半空凝成千百只玄鸟虚影。
二、灵潭鹤唳·残璧共鸣
银瀑自紫山绝顶垂落,在山坳里积成深潭。潭边立着座无字古碑,苔藓覆盖的碑身上,流动的玄鸟纹正与青鸾怀中的玉璧残片共鸣。?璃的冰蚕丝突然绷紧,缠上青鸾手腕时传来刺骨凉意:「潭底有灵脉,和玉璧神篆同频!」
话音未落,潭心水花炸开,一条赤鳞锦鲤跃出水面。它尺许长的鱼鳍上,竟刻着与渟圭玉璧分毫不差的神篆,鱼尾拍水时荡开的涟漪里,赫然浮出个拄杖老者的虚影。老者银发垂地如瀑,面容却似垂髫童子,腰间青玉牌缺了半角——青鸾瞳孔骤缩,那纹路与父亲伯鸾失踪时佩戴的信物分毫不差!
「明脉血,暗脉魂,渟圭璧合见故人。」老者的声音像碎玉相碰,袍袖挥处,潭水逆卷成水幕,映出上古十二巫祝祭阵的幻象。青鸾看见血色神篆焚天时,有一道残魂裹着玉璧碎片坠入潭心,而碎片上的纹路,正是她此刻握着的「渟圭」二字。
「前辈是玄鸟氏后裔?」蔡泽的指尖在水幕上划出玄鸟纹,琉璃镜反射的光纹突然剧烈波动,「十年前伯鸾乐师来此,是否用凤凰血唤醒了……」
「潜鳞。」老者打断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再次跃起的锦鲤,「此鱼鳞间藏神篆,遇明脉血则显真形。战国初年,秦赵分祖时,曾有先祖携十二律吕神杖隐于此潭。」他话音未落,芈玄突然咋舌:「合着我们绕了千里路,就是来看条会刻字的鱼?小菜籽你早说啊,我楚国云梦泽的锦鲤还会用鱼泡写楚篆呢!」
「老神棍闭嘴!」蔡泽气得拿竹简敲他脑袋,《乐记》的书页间飘出金光神篆,「没见前辈在解神篆封印吗?你那离火纹符节再乱晃,当心引来了九黎巫祝!」恰在此时,老者突然剧烈咳嗽,鹤氅下渗出的黑血竟在水面凝成九黎图腾,潭水瞬间变得墨黑。
三、龟甲血咒·赤麟危兆
「三日前,白起军过洹水……」老者颤抖着摸出枚龟甲,甲面上「潜鳞在渊,天家有客」八字正渗出血丝,「他们用万人血祭破了紫山灵脉结界,我以残魂守阵,如今……」龟甲突然裂开细纹,露出内刻的星图——咸阳方向的星宿正连成玄鸟形,中央赫然标着「烛龙醒于丙午夏至」。
青鸾刚接住龟甲,潭水猛地炸开。数十名黑袍巫祝踏空而来,为首者掀开兜帽的刹那,她腕间凤凰刺青几乎要烧起来——正是镇北王府失踪的左使!他手中赤麟杖往潭心一戳,万千血色神篆如蛇般窜出,瞬间缠住青鸾手腕,逼得玉璧险些脱手。
「交出渟圭玉璧,可免魂飞魄散!」左使的声音嘶哑如破锣,杖头镶嵌的赤色晶石与玉璧共鸣,竟在水面映出烛龙睁眼的凶煞之象。李砚怒吼一声,火麟枪横在青鸾身前,枪尖火焰与古碑共振,地面骤然爬出玄鸟形光纹,将黑袍巫祝困在阵中。
「是替身!」芈玄眼尖,看见左使化作黑烟时,袖中掉出半片染血丝帕。青鸾捡起丝帕,上面用凤凰血写着「咸阳龙首渠」西字,边角还绣着父亲常用的玄鸟纹。蔡泽突然翻开《律吕真诠》,书页间飘出的金光神篆竟与丝帕血咒共鸣:「赤麟杖对应太簇律,需赤麟角开刃——李砚,你家传的赤麟玉佩!」
李砚扯开袖口,赤麟玉佩正在发烫。玉佩红光映得潭水泛起涟漪,老者的虚影在光中渐渐消散,临走前指向紫山深处:「潜鳞归渊时,天家客自现……记住,明暗双血非指血脉,而是……」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鹤唳打断,潭心的赤麟锦鲤猛地跃入瀑布,鱼尾扫过处,水面浮出半卷青铜残卷。
西、古卷残言·咸阳迷局
青鸾捞起青铜残卷,见上面刻着伯鸾的笔迹:「秦人欲借赤麟角破十二气墙,龙首渠下藏着……」字迹戛然而止,残卷边缘有明显的刀劈痕迹。蔡泽推了推琉璃镜,突然指向残卷角落的微雕——那里刻着个半开的玄鸟纹机关,与他怀中《考工记》记载的「十二律吕匣」分毫不差。
「机关需要明暗双血启动!」芈玄突然把离火纹符节塞进青鸾手里,符节触手冰凉,竟与玉璧产生奇异的共鸣。?璃的冰蚕丝突然缠上残卷,丝尖带回些微黑灰:「这是九黎的蚀魂蛊灰,伯鸾乐师定是中了蛊咒!」
轺车再次启程时,天边己泛起鱼肚白。青鸾将玉璧、青铜埙和残卷抱在怀里,听着车外芈玄和蔡泽的拌嘴声:
「都怪你小菜籽算错星象,现在好了,要去咸阳闯龙潭虎穴!」
「明明是你老神棍乱扔符节惊了潜鳞,再吵就把你丢去喂白起的马!」
「你说什么?信不信小爷我用离火符烧了你的《拾遗记》!」
「够啦!」青鸾掀开窗帘,青铜埙敲得车顶当当响,「到咸阳后,谁再乱说话,就罚他去龙首渠摸赤麟角——李砚,你家赤麟秘境的入口到底在哪?」
李砚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祖父说,赤麟角本是玄鸟氏封印烛龙的法器,战国时失踪前,曾藏在……」他突然顿住,因为火麟枪尖正指着前方——晨雾中,一队赵国斥候策马奔来,为首者高举的信箭上绑着染血的玄鸟战旗。
「诸位大人!」斥候滚鞍下马,脸上全是血污,「白起军己开挖龙首渠,其巫祝言『掘断紫山灵脉,烛龙自当苏醒』!更有密探回报,咸阳宫深处,有人在用赤麟角祭炼神杖!」
青鸾猛地握紧玉璧,神篆符文顺着血脉涌入心口。她望向紫山方向,云雾中似有赤麟鱼影一闪而过,而潭水倒映的西人身影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模糊的玄鸟虚影——那虚影的轮廓,竟与父亲伯鸾的背影分毫不差。
五、潜鳞归渊·天家有客
轺车驶入函谷关时,夕阳正将远山染成血色。蔡泽展开龟甲星图,琉璃镜下的光纹突然剧烈跳动:「夏至就在三月后,龙首渠的走向……」他突然指向舆图上咸阳与紫山的连线,「快看!这不是玄鸟展翅的形状吗?秦人是要借水渠破十二气墙的最后一道封印!」
芈玄突然勒住马缰,指向车轮碾过的泥地:「你们看!」只见青鸾先前滴落的凤凰血,竟在车辙中凝成细小的神篆,纹路蜿蜒如蛇,尾端分岔处赫然托着个「封」字。更奇的是,血篆延伸的方向,正是咸阳龙首渠的入口。
「潜鳞归渊,天家有客……」青鸾轻抚玉璧,神篆符文在掌心流转,「前辈说的『天家客』,难道不是仙人,而是……」
「烛龙。」李砚的声音冷得像火麟枪,「上古传说,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若秦人破了神篆封印,这头凶兽醒过来……」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看见舆图上,龙首渠的尽头正对应着《山海经》中「烛龙栖于钟山」的标记。
夜幕降临时,轺车停在龙首渠外的密林。青鸾将青铜埙抵在玉璧上,吹奏起父亲教的《玄鸟引》。乐音化作金光神篆,顺着水渠蜿蜒而入,片刻后,渠底传来沉闷的共鸣,水面浮出万千赤麟鱼影——它们鳞间的神篆,竟拼成了伯鸾留下的最后讯息:
「明暗双血,非血脉也。明为乐律共鸣,暗为巫祝咒引。赤麟角在龙首渠第三闸口……」
话音未落,渠水突然暴涨,数十名黑袍巫祝持赤麟杖踏水而来。为首的左使狂笑出声,杖头赤麟角爆出血光:「伯鸾那老东西果然留了后手!不过晚了——烛龙即将苏醒,天下将成焦土!」
青鸾看着左使额间的九黎图腾,突然想起老者临终的话。她猛地将玉璧按在芈玄的离火纹符节上,凤凰血与巫祝血脉瞬间共鸣,神篆符文如活物般窜出,在半空织成光网。蔡泽趁机展开《律吕真诠》,高声念诵:「黄钟为天,大吕为地,太簇引木……以乐律封,以巫咒锁!」
光网落下的刹那,左使手中的赤麟角突然炸裂,露出里面裹着的半片玉璧——正是伯鸾失踪时带走的另一半渟圭!青鸾泪落如雨,终于明白「明暗双血」的真相:并非血脉混合,而是明脉乐师以神篆共鸣天地,暗脉巫祝用咒引加固封印,二者缺一不可。
龙首渠恢复平静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青鸾合并两半玉璧,完整的玄鸟神篆在掌心流转,中央的烛龙图案正缓缓闭眼。蔡泽捡起左使遗落的赤麟角残片,上面刻着伯鸾的字迹:「潜鳞归渊日,天家客自眠。」
轺车驶离咸阳时,青鸾回望龙首渠,只见万千赤麟鱼正逆水而上,鳞光在晨雾中排成巨大的玄鸟神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当战国烽烟继续燃烧,下一个需要明暗双血的时刻,或许就在下一个血色黄昏。而她腰间的青铜埙,正与怀中的渟圭玉璧共鸣,奏响玄鸟氏遗落千年的,护世之音。
“或许从前,这声音也曾响彻云霄。不知是否,从未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