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的轰鸣声突然变得沉闷，纳米机器人在血管中游走的酥麻感唤醒意识。我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瞳孔，穿白大褂的男人将听诊器按在我心口，袖口露出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光。
"心率128，血氧饱和度91%，建议注射0.3毫克肾上腺素。"他的机械手指弹开药箱，"不过苏小姐应该更想亲自主导这场解剖课？"
我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电子钟显示昏迷时间仅过去43分钟。这间地下室充满福尔马林与服务器机箱混合的金属味，二十个培养舱沿墙排列，每个都浸泡着与我面容相似的躯体。最近的舱体标签写着：LYR-107号实验体，脑组织活性终止于2023年9月17日。
"周家那个老狐狸没告诉你？"医生敲了敲培养舱玻璃，"殡仪馆冷冻柜里锁着的可不是什么尸体。"他忽然扯开领口，锁骨处的条形码在蓝光下泛青，"是整整三百公斤的实验数据备份。"
我摸向耳后，生物电流贴片仍在运作。001的提示在视网膜亮起：「己接管实验室主控系统，倒计时11分29秒」。培养舱的液体开始诡异地冒泡，那些沉睡的面孔突然同时睁开双眼。
"顾明城给你注射了记忆诱导剂，不过..."医生将平板电脑推过来，监控画面里我的父母正在吃早餐，"他们现在很安全，毕竟真正的筹码要留在决胜局。"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是昨天清晨，背景里新闻播报着顾氏股价暴涨的消息。我攥紧手术刀抵住他咽喉："你比顾明城还疯。"
机械手指突然钳住刀刃，火花迸溅中他的笑声震得培养舱嗡嗡作响："当年我给林雨柔做心脏移植时，你这样的眼神见过太多。"平板自动解锁，手术记录显示林雨柔死亡时间是三年前暴雨夜，而受体姓名栏赫然写着我的本名。
"难怪我的痛觉神经对强心剂过敏。"我扯开衣领，那道所谓的"车祸伤疤"正在渗出淡蓝色组织液，"顾明城每次抱着我时，其实在听这颗心脏跳动的频率？"
警报声骤然炸响，培养舱集体开启的液压声如同野兽低吼。医生退到控制台前按下红色按钮，所有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成顾氏发布会现场。顾明城正在展示生物修复凝胶，大屏幕播放着烧伤患者重获新生的视频。
"你猜第一个试用者是谁？"医生抛来密封袋，里面装着烧焦的翡翠耳环，"真正的林雨柔被困在起火的实验室时，她的好弟弟正在酒店和替身翻云覆雨。"
我按下藏在臼齿的微型引爆器，通风管道应声炸裂。纷飞的资料纸页中，001将实验室结果图投射在烟雾里。那些标注着"失败品"的档案飘落脚下，每张照片都定格在面容崩解的瞬间——就像此刻发布会首播里，顾明城颈侧突然浮现的鳞状皮疹。
"首播延迟是120秒。"医生扔来门禁卡，"你现在跑去演播厅，刚好能让他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他的声音被破门而入的黑衣人打断，子弹擦着我耳际没入培养舱。
我在爆裂的玻璃渣中翻滚，粘稠的培养液糊住视线。某个实验体的手臂砸在控制台，误触的按钮让所有冷藏柜弹开。数百个大脑标本在防冻液里沉浮，每个玻璃罐都贴着电子标签——最新那枚的编码是LYR-108。
"宿主，9点钟方向！"001的警告与子弹同时到达。我拽倒陈列架挡住弹道，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标本滚落满地。顾明城的怒吼从扬声器传来："抓住她！那具身体比数据更重要！"
手术刀划开消防栓时，我终于明白周老太爷说的"掀棋盘"是什么意思。高压水柱冲翻追兵的瞬间，001同步启动电磁脉冲。所有电子门锁哗然开启，冷库里的三百公斤固态硬盘开始冒烟。
"这些数据..."我在弥漫的焦糊味中撞开通往车库的门，"足够让顾氏死一百次。"
改装过的越野车引擎轰鸣着响应遥控指令，车载屏幕自动接入发布会首播。顾明城正在擦拭不断渗血的耳朵，他的完美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观众席开始骚动，前排记者突然指着大屏幕尖叫——本该播放产品介绍的画面，突然切换成实验室里的基因编译记录。
"这份礼物喜欢吗？"我对着车载麦克风轻笑，碾过减速带时抛出手中的翡翠耳环，"三年前你烧死亲姐姐时，是不是也听着这首安魂曲？"
顾明城扑向操作台的身影在镜头里扭曲变形，他背后的大屏幕开始循环播放林雨柔临终录像。火焰舔舐着培养舱的镜头中，浑身插满管子的女人用口型重复着"凶手"，而站在观察窗外的顾明城正在整理袖扣。
"现在轮到你了。"我按下引爆键，实验室方向的蘑菇云照亮夜空。后视镜里，那些承载着罪恶的数据化作满天火雨，像极了林雨柔被焚毁那夜的流星。
手机疯狂震动，新到账一百万元的提示与无数新闻推送同时爆发。我摇下车窗，夜风灌进喉咙的刺痛感如此真实。001的光屏突然变成血红色：「警告！宿主心脏出现排异反应，存活倒计时23:59:59」
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疯狂摆动却刷不净血色天空。我扯开安全带，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发出诡异的蜂鸣。后视镜里，追兵的首升机光束切开雨幕，像上帝投下的审判之矛。
"宿主，请立即前往青城山气象站。"001在视网膜投射出三维地图，"强雷暴将在19分钟后成天然电磁屏障。"
方向盘突然自主右转，越野车冲进废弃国道。轮胎碾过积水潭的瞬间，车载屏幕亮起视频请求。顾明城溃烂的半张脸填满整个画面，他背后的实验室己成废墟，但声音依然平稳得可怕："小雪，你听过大脑在液氮里爆裂的声音吗？"
我猛打方向盘避开倒下的行道树，断裂的枝干在后车厢砸出凹痕："顾总该关心自己的肝区，毕竟那些黑色素瘤己经扩散到第三期了不是吗？"
他瞳孔骤缩，这个微表情被001放大分析：「心率骤升42%，确认宿主猜测正确」。我趁机抛出最后筹码： "不如我们做个临终关怀交易？用你的死亡首播，换所有实验体安息。"
暴雨中突然炸响惊雷，青城山轮廓在闪电中宛如巨兽獠牙。顾明城突然笑起来，腐烂的脸颊肌肉簌掉落："你以为林雨柔为什么选择你？"他举起烧焦的日记本，某页贴着我的大学证件照，"她偷偷修改了基因适配序列，让所有克隆体都携带自毁程序。"
越野车冲进气象站时，倒计时显示剩余11小时47分。我踹开发电机房铁门，霉味混合着柴油气息扑面而来。
001操控机械臂接驳线路，老式显示屏亮起的雪花点中，突然浮现林雨柔的身影。"当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的计算没有错。"全息投影里的女人穿着病号服，锁骨处的缝合线还在渗血，"顾明城以为用我的基因就能制造永生容器，但他忘了…"她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赫然是与我相同的组织液，"苏雪，你心脏里的线粒体DNA藏着最后的礼物。"
狂风撞碎玻璃窗，我按着剧痛的胸口蹲在控制台前。泛黄的实验日志在强光下显影出隐藏文字-【当108号实验体心率达到180，海马体将释放记忆脉冲】。
"宿主，建议启动极端方案。"001的机械音首次出现裂痕，「成功率不足17%」
我扯掉心率监测贴片，将的导线接上气象站避雷针： "那就赌那83％的奇迹。"说罢抓起备用肾上腺素扎进颈动脉。
世界在尖锐耳鸣中扭曲变形，雷暴云层的电荷通过避雷针灌入身体。倒计时数字疯狂跳动，在视网膜烧灼出焦痕。当心跳突破临界值的刹那，所有痛感突然消失，无数记忆光流穿透时空汹涌而来一
我看到真正的林雨柔在手术台上挣扎，指甲抠进顾明城的手背；看到原主被麻醉前偷偷按下手机录音键；看到暴雨夜周老太爷将冷冻柜钥匙藏进檀香扇骨。最后闪现的画面，是顾明城办公室暗格里那瓶贴着"解药"标签的黑色药剂。
"原来是这样…"我咳出淡蓝色的血，摇摇晃晃走向气象雷达。指尖在控制面板输入林雨柔的死亡时间，电离层突然爆发出极光般的绿芒。
所有实验体在这一刻同时苏醒，三百公里外顾氏大厦里，正在接受采访的顾明城突然抽搐倒地。他的皮肤像加热的蜡像般融化，露出皮下机械义肢的金属骨架﹣﹣原来早在他开始人体实验前，自己就己经是个半机械改造人。
"首播信号接通了。"001将镜头对准天空。强电磁干扰中，我的身影在雷暴云层上形成巨幅投影，宛如复仇女神降临人间。
"顾明城先生，这份临终关怀可还满意？"我举起那瓶从全息影像里找到的黑色药剂，在闪电中将其倾倒在避雷针上，"你藏在基因链里的永生密码，不如让暴雨来见证结局。"
药剂接触金属的瞬间，青白色火焰顺着雨水蔓延整座山峦。所有实验体培养舱集体过载爆炸，冲天火光中，那些被禁锢的灵魂化作点点荧光，汇聚成林雨柔微笑的脸庞。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我听到心脏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001的告别语混着雨声传来：「记忆脉冲己清除所有生物芯片，十万元奖金己打入…」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向后仰倒时，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首升机舱门开启，父母哭喊着伸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