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比想象的更紧张,也更充实。
每天清晨六点,刺耳的起床号准时响起。我们必须在十分钟内穿戴整齐,到操场集合跑操。京市的秋天清晨己经有些凉意,但八百米的晨跑总能让人浑身发热。
早操后是早饭时间﹣﹣玉米粥、窝头和咸菜,偶尔有鸡蛋。然后就是一整天的课程,从基础医学到政治学习,排得满满当当。
我的学习热情让室友们咋舌。每天熄灯后,我还会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书。系统奖励的学习效率加成让我如虎添翼,第一次期中考试就拿了全班第一。
"苏雪,你也太拼了吧?"下铺的鲁省姑娘李红感叹道,"给我们留条活路啊!"
我笑而不答。她们不知道,我肩上扛着多少期望﹣﹣父母的,爷爷的,赵文斌的…
每周日是最期待的日子。早晨给家里写完信,我就揣着学生证和攒下的粮票,探索京市。这些历史名胜让我流连忘返。偶尔奢侈一下,五分钱买根奶油冰棍,坐在北海公园的长椅上慢慢舔,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赵文斌的回信总是准时在周三到达。信中他很少谈自己,多是鼓励我好好学习,或是描述京市的西季风物。但字里行间的情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后海的柳叶黄了,想起你说喜欢看落叶…""图书馆东侧有株腊梅,雪中绽放时最是动人…"
"东来顺的涮羊肉,待你寒假归来…"
每一封信我都小心收藏,夜深人静时反复阅读,仿佛这样就能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十一月底,京市下了第一场雪。那天正好是周日,我独自在校园里漫步,看雪花覆盖了梧桐树枝,忽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苏雪!有访客!"门卫大爷在宿舍楼下招手。
访客?我在京市没有熟人啊。
疑惑地走到校门口,我惊呆了﹣﹣是赵文斌!他穿着深蓝色呢子大衣,围巾上落满雪花,正微笑着看我。
"你….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得语无伦次。
"出差。"他递过一个油纸包,"刚出炉的烤红薯,趁热吃。"
我们找了处避风的长椅坐下。热乎乎的红薯甜香扑鼻,在寒冷的冬日里格外暖心。
"出差?来京市?"我小口咬着红薯,疑惑地问。
"嗯,汇报工作。"他含糊其辞,随即转移话题,"学习还跟得上吗?"
"挺好的。"我骄傲地汇报,"期中考试全班第一,解剖课老师还表扬我操作规范呢!"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我们都脸红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原来他被临时调到京市某部委工作,可能要待上小半年。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那…那你周末能来看我吗?"
"尽量。"他谨慎地说,"不过我住机关大院,出入不太自由。"
我们聊了一下午 首到天色渐暗。分别时 他塞给我一个小布袋: "拿着,别让同学看见。"
袋子里是五斤全国粮票和二十元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
"我不能要!"我急忙推辞,"学校有补助,够用的…"
"拿着。"他坚持道,"你太瘦了,多买点好吃的。还有…"他压低声音,"下周日中午12点,在北海公园东门等我,带你去吃饭。"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摸着口袋里温暖的粮票,第一次在京市感到不那么孤单了。
有了赵文斌的"资助"我的生活质量显著提高。
偶尔买点糖果分给室友,或是加个肉菜改善伙食。但我始终谨小慎微,不敢张扬-﹣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露富是很危险的事。
十二月的京市寒风刺骨。宿舍没有暖气,只靠一个小煤炉取暖。半夜经常被冻醒,我就爬起来继续看书。手冻僵了,就呵口热气搓一搓;脚冻麻了,就在地上跺几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我再次名列前茅,还获得了"三好学生"称号。更让我惊喜的是,系主任找我谈话,说鉴于我的优异表现,下学期可能推荐我去参加一个特殊的科研项目。
寒假前夕,赵文斌又来学校看我,带来一个令人忧心的消息: 苏招娣结婚了,对象竟然是刘大勇!
"什么?"我惊得差点打翻水杯,"刘大勇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只是调职,没受实质处罚。"赵文斌皱眉,"现在他靠着前岳父的关系,又混了个小官职。苏招娣…确实不简单。"
我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苏招娣嫁给刘大勇,明显是为了找靠山继续对付我家。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家里怎么样?"
"暂时没事。"赵文斌安慰我,"李书记升任地区副书记了,有他照应,刘大勇不敢轻举妄动。"
放假前一天,我特意去王府百货,用赵文斌给的钱买了礼物: 给爷爷的羊毛护膝,给母亲的围巾,给父亲的皮手套,还有给苏霜的漂亮发卡。当然,也没忘了赵文斌﹣--条深蓝色的手织围巾,我偷偷跟宿舍阿姨学的。
坐上回家的火车,我的心早己飞回了苏家村。半年不见,父母怎么样了?爷爷的病情好转了吗?苏霜有没有好好学习?
还有…我摸了摸包里那条围巾,想象着赵文斌戴上它的样子…
火车鸣笛,缓缓驶出京市站。窗外,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我知道,半年后我会回到这里,继续我的医学梦想。而现在,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家,多么温暖的字眼。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那个平凡的小村,有我最牵挂的人们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