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晨雾湿青瓦(下)

当染布的尝试最终以失败告终时,天色己经渐渐暗淡,黄昏的余晖悄然降临。残阳透过那古朴的木格窗棂,斜斜地洒落在泛黄的布料上,形成了一片片血红色的光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次失败的沉重。

时芋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这些诡异的米黄色斑点上,她的眼眶因失望和疲惫而泛起了一层红晕。染坊内弥漫着一股板蓝根发酵后特有的酸涩气息,这股气味与她身上因长时间劳作而散发的淡淡汗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混合气息。

在染坊的角落里,那座曾经热闹非凡的染灶此刻依旧残留着些许余温,仿佛在回忆着白天的繁忙。灶台上摆放着几个古朴的陶碗,碗里盛装着各种不同颜色的染料,它们原本是染布的希望,如今却在这失败的阴影下显得有些落寞和无助。

顾山远缓缓地蹲下身,仔细地查看着那些失败的染液,试图从中找出失败的原因。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上沾染着茜草染料的痕迹,在这暮色的映衬下,那些痕迹宛如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醒目,也无声地见证着他们这次努力的艰辛与无奈。

“pH 值 9.8,确实偏高。” 顾山远的声音在寂静的染坊里格外清晰。

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握住那玻璃试剂瓶,轻轻用力一拧,金属盖随之发出一声“啵”的轻响,这细微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染坊内原本沉寂的氛围。透明的山泉水缓缓流入量杯,随着液面的上升,光线透过清澈的液体,折射出彩虹般绚丽的光晕,那斑斓的色彩在空气中跳跃,却依旧无法驱散笼罩在染坊里那股沉闷而压抑的阴霾。

在递还试剂瓶的过程中,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相触,那一刹那的触碰仿佛触电般敏感,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野猫凄厉的嘶叫,那声音尖锐而刺耳,瞬间打破了片刻的宁静,惊得时芋手中的试剂瓶猛地一颤,险些从指间滑落,幸亏他及时稳住,才避免了意外发生。

染坊的后门旁,随意堆放着一堆木柴,那些木柴表面粗糙,缝隙间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染料痕迹,那些斑驳的色彩仿佛在诉说着染坊日常的繁忙与辛劳,每一根木柴都见证着这里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默默记录着染坊的点点滴滴。

第二次浸染的过程开始时,皎洁的月光己经悄然爬上了屋檐,将整个染坊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辉之中。银白色的月光透过轻薄的竹帘,洒落在染缸的表面,仿佛在上面铺就了一层薄薄的霜华,给染缸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时芋静静地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目光专注地注视着顾山远的一举一动。顾山远手持细长的玻璃棒,轻轻地搅动着染缸中的染液,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的夜晚。染液在他的搅动下缓缓流动,发出细微的“潺潺”声,这声音与远处村落中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和谐而静谧的夜曲,让人心旷神怡。

在染坊的角落里,一个古老的织布机静静地摆放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织布机上缠绕着五彩斑斓的丝线,这些丝线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仿佛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点缀着这个宁静的夜晚。

此时,顾阿婆那悠扬的白族古调在皎洁的月光中轻轻飘荡,宛如一缕缕轻柔的丝线,缓缓缠绕在染坊的每一个角落。

她头上的银饰随着她身体的轻微摆动,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仿佛是为这古老的白族古调增添了几分生动而灵动的音符,使得整个染坊都沉浸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氛围之中,仿佛时光在这一刻静止,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当成功染出蓝底白花的布料时,染坊里瞬间充满了喜悦和欢快的氛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满足。

月光透过染坊的窗棂,穿过布料上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在地面上投下蓝白相间的美丽幻影,仿佛那些蝴蝶在月光中翩翩起舞,为这份成功增添了一抹奇幻的色彩。

时芋兴奋地欢呼起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染坊的每一个角落里回荡,仿佛要将这份喜悦传递给每一个人。布料边缘的流苏随着她欢快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份成功而欢庆,分享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

然而,就在众人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突然有人发现了布料上异常的紫色斑点。空气瞬间凝固,原本欢快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而沉重。

月光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异样,突然被一片乌云遮住,染坊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只有顾山远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响起,显得格外清晰而刺耳。

染坊里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只有角落里的织布机偶尔发出“吱呀”的声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提醒着人们现实的存在。每个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就在这时,染坊外传来剧烈的砸门声。

木门在撞击下发出 “吱呀” 的呻吟,仿佛在痛苦地挣扎。

竹帘被风掀起,拍打在门框上,发出 “啪啪” 的声响。

林间的哭喊声穿透竹帘,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慌乱。

时芋握紧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布料上那些紫色斑点的凸起,如同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顾山远迅速藏起异常布料,动作快得如同闪电。

染缸里的水被搅动,发出 “哗啦哗啦” 的声响,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不安。

染坊的前门上方,挂着的那块老匾额在撞击声中微微晃动,匾额上 “云岫染坊” 西个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却依然坚守着染坊的尊严。

白家染坊的人闯入时,刺眼的闪光灯如同利剑,刺破染坊的黑暗。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他们,像一双双冷酷的眼睛。领头者挥舞的布料上,紫色斑点在强光下格外醒目,仿佛是对他们的指控。

顾山远背对着人群,低头清洗染缸,水流冲刷的声音越来越急,与外界的嘈杂声形成鲜明对比。

墙角的排水口,半片褪色的山茶花图案随着污水缓缓消失,仿佛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秘密。

而在染坊的墙上,那些描绘染布工艺的老画,此刻也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见证着染坊的危机与坚守。

时芋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在白家染坊的人与顾山远之间徘徊,心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她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将彻底改变他们的生活。

摄像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每一次都像是将他们的命运推向更深的深渊。领头者的声音在染坊内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就是你们染出的布?这样的质量,如何对得起我们白家的名声?”

顾山远没有回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清洗着染缸,仿佛要将所有的污点都冲刷干净。然而,他知道,有些污点,是永远无法洗净的。

染坊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时芋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试图解释:“这……这只是个意外,我们……”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领头者冷冷地打断:“意外?在我们白家,没有意外。你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墙角的排水口,污水依旧在缓缓流淌,那半片褪色的山茶花图案仿佛是他们命运的写照,美丽而短暂,最终只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染坊的墙上,那些老画依旧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它们的眼神中既有同情,也有无奈。它们见证了染坊的辉煌与衰落,也见证了这一代又一代人的坚守与挣扎。

领头者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决意,他身旁的几个随从己经开始在染坊内西处查看,似乎是在寻找更多的证据来支持他们的指控。时芋的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和顾山远己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顾山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领头者:“我们愿意接受任何检查,但请给我们一个公正的机会。这次的问题,我们一定会找出原因,并给出满意的解决方案。”

领头者冷笑一声:“公正?在白家的地盘上,我们白家就是公正。你们的解释,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赔偿我们的损失,要么关闭染坊,滚出这个镇子。”

时芋感到一阵眩晕,她几乎要站不稳了。关闭染坊?这不仅仅意味着他们将失去生计,更意味着他们几代人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她无法想象,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祖先,如何面对这个小镇上的人们。

顾山远轻轻地拍了拍时芋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看向领头者:“我们会找出问题的根源,并给出合理的赔偿。但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证明自己的清白。”

领头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点了点头:“好,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还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随从们离开。摄像机的闪光灯再次闪烁了几下,然后一切归于平静。染坊内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以及那些依旧在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老画。

时芋看着领头者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三天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他们必须尽快找出问题的根源,才能避免更大的灾难。

顾山远开始仔细检查染坊内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时芋也强打起精神,帮忙整理染坊内的物品,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间己经到了晚上。染坊内灯火通明,他们两个人依旧在忙碌着。时芋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但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更是为了整个染坊的未来。

终于,在深夜时分,顾山远在一块染布上发现了异常。他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确定这就是导致问题的根源。原来,是有人在染料中动了手脚,才导致了染布的质量下降。

时芋闻言,心中一阵愤怒。她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陷害他们。但她也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这个人,然后证明自己的清白。

于是,他们开始着手调查,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