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着山野的凉意和泥土的气息，却吹不散陆凡家门口那几乎凝固的紧张空气。
上百双眼睛，汇聚在铁门前那道不算魁梧的身影上。
陆凡出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怒吼，没有急不可耐的冲动，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指挥村民、威慑龙哥、救回堂哥的人不是他。
他的目光扫过在地、被几个村民手忙脚乱检查伤势的陆代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看向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握着砍刀的手还在不自觉发抖的龙哥。
“谈谈？”陆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龙哥的心尖上，“龙哥，你看，我这人比较好客。远来是客，不请你进去喝杯茶，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喝茶？
龙哥嘴角抽搐了一下。在这种被上百号手持凶器，在他看来，锄头粪叉比砍刀可怕多了，村民虎视眈眈包围的情况下，喝茶？喝你大爷的断头茶吗？！
他身后那二十多个小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面包车的缝隙里。之前抓着陆代宇那两个，黄毛捂着裆部，光头护着手腕，看陆凡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仿佛他是什么洪荒猛兽。
“陆……陆老板……”龙哥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放低姿态，“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我们就是来……来友好协商的……”
“友好协商？”陆凡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拿着砍刀钢管，把我哥打成这样，堵在我家门口，这叫友好协商？”
他往前走了两步，龙哥和他身边的小弟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动作惊恐而狼狈。
“你看看我哥，”陆凡指了指被扶起来，脸上血肉模糊的陆代宇，“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龙哥，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算！我们算！我们赔！”龙哥连忙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您说个数！只要我们能拿得出来……”
他现在只想破财消灾，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陆家沟这三个字，今晚算是彻底刻进了他的噩梦里。
“广远大爷！”陆凡没理会龙哥，而是看向扶着儿子的陆广远。
陆广远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泪水，看着儿子被打得不形，他的心像被刀子剜一样疼。听到陆凡叫他，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龙哥，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大爷，您觉得，我哥这伤，得多少钱才能治好？多少钱，才能让他心里这口气顺了？”陆凡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引导性。
陆广远旁边的几个村民忍不住开口了：
“小凡，这得去县里大医院好好看看！伤筋动骨一百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对！宇子这孩子老实，平白无故遭这罪！不能就这么算了！”
“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还有……得给孩子压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没有首接说数字，但那意思很明显，这笔钱，绝对不能少！
陆凡点点头，重新看向龙哥：“听到了？我大爷和我叔伯们的意思，你明白吧？”
龙哥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知道今天要大出血了。他咬了咬牙：“陆老板，您给个痛快话！多少钱！”
“我哥这伤，去县医院检查、治疗、后期休养，加上误工费，十万块，不过分吧？”陆凡伸出一根手指。
“十……十万？！”龙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都变调了，“你怎么不去抢？！他……他就是点皮外伤……”
“皮外伤？”陆凡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刀子般刮过龙哥的脸，“你他妈再说一遍？”
随着陆凡声音变冷，周围村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十万块怎么了？打人就不用负责任吗？”
“我看十万都少了！把我侄子打成这样！”
“打断他们的腿！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对！打断腿！”
村民们群情激奋，握着农具的手又紧了几分，大有陆凡一声令下就冲上来动手的架势。
龙哥和他那群小弟吓得魂飞魄散，那刚升起的一点点讨价还价的勇气瞬间被浇灭。
“十万！十万！我给！我给！”龙哥连忙改口，额头的冷汗哗哗地往下流。十万块虽然肉疼，但总比被这群愤怒的村民打断腿甚至丢了命强！
“很好。”陆凡满意地点点头，“这是我哥的赔偿。那么……”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因为愤怒和担忧而紧绷的脸：“还有我这些叔伯兄弟，大半夜被你们惊动，担惊受怕，还差点被你们的刀子棍子伤到……这笔账，又怎么算？”
龙哥懵了：“这……这也要算？”
“不然呢？”陆凡反问，“我陆家沟的人，是你们想欺负就欺负，想吓唬就吓唬的？龙哥，出来混，要讲规矩。你们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龙哥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感受着那一道道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心里把陆凡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小子太他妈狠了！不仅要钱，还要安抚费！
“那……那您说……多少？”龙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真的怕了。
陆凡伸出五根手指：“不多，一人五百块辛苦费，算是给大家压压惊，买点烟酒钱。这里……一百多号人，你自己算算吧。”
一人五百？一百多号人？
龙哥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一百多号人，那就是五六万！加上陆代宇的十万，这就是十五六万！
他妈的，这趟催收，钱没要回来，人被打，车被堵，还得倒赔十五六万？！这简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底裤都要赔掉了！
他带来的小弟们也都傻眼了，他们跟着龙哥出来混，打打杀杀吓唬人是常事，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阵仗？不仅没捞到好处，还得往里搭这么多钱？
“陆……陆老板……”龙哥还想挣扎一下，“这……这太多了……我们……我们就是出来混口饭吃……”
“混饭吃？”陆凡冷笑一声，“你们开着面包车，拿着砍刀钢管，把我哥打得半死，跑到我们村里耀武扬威，这也是混饭吃？你们吃的是人血馒头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我陆家沟的人，穷，但不是孬种！谁敢把爪子伸到我们头上，我们就敢把它剁了！今天也就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不然，你们以为你们还能站着跟我说话？”
“小凡说得对！剁了这帮狗日的！”
“让他们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想走！”
“对！不给钱就留下！”
村民们的怒吼再次响起，情绪比刚才更加激动。有了陆凡撑腰，他们再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