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一章 椒房医案
秋雨打着椒房殿的琉璃瓦时，顾云深正用金针挑破贵妃腕间的水泡。脓血溅在苏绣枕巾上，晕开朵朵红梅，混着殿内浓烈的龙涎香，熏得人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病来得蹊跷。"他余光扫过妆台，那盒西域进贡的螺子黛边缘泛着可疑的青光，"娘娘近日可碰过番邦贡品？"
林贵妃懒懒倚着金丝软枕，丹蔻划过顾云深手背："顾太医这双手，倒比尚药局的老东西灵巧。"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赫然带着靛蓝血丝。
素娥捧着药匣立在珠帘后，宫装广袖下的指尖微微发颤。三日前皇后赏的玉容膏还藏在妆奁暗格，此刻正泛着与贵妃血丝相同的颜色。
"取三钱白及、一两地榆炭。"顾云深故意提高声量，"再去御花园摘些新鲜的紫花地丁。"
素娥福身应诺，转身时裙摆扫过跪在地上的煎药宫女。那宫女袖口沾着的硫磺粉，正是昨夜她在太医院库房见过的禁药。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顾云深被急召至凤仪宫。皇后斜倚在青玉案前，面前摊着染血的《青囊引》残页："听闻顾太医今日诊出贵妃中了西域奇毒？"
"微臣惶恐。"他瞥见皇后护甲上嵌着的孔雀石，与贵妃妆盒上的如出一辙，"此毒名为'蓝泪'，遇麝香则发。"
皇后突然轻笑，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案上叮当作响："昨儿尚服局新制的香囊，倒是给各宫都送了麝香。"她葱指挑起顾云深的下巴，"你说这巧不巧？"
殿外忽传来喧哗。素娥跌跌撞撞冲进来，怀中紧抱的药篓打翻在地，滚出的紫花地丁沾满黑蚁："禀娘娘，御花园的药草...全被下了蛊！"
顾云深瞳孔骤缩。那些黑蚁额间泛着靛蓝光点，分明是被人用药物驯养过的探毒蚁。他佯装拾取药草，指尖暗扣的银针己刺入蚁身。
"素娥姑娘好眼力。"皇后抚掌起身，九尾凤钗在烛火中晃出冷光，"只是这'蛊'字，在宫里可是忌讳。"
五更鼓响，顾云深在太医院地窖剖开蚁腹。灯影摇晃中，素娥突然按住他执刀的手："你看这蚁胃里的残渣——是西域雪莲混着岭南鹤顶红。"
"雪莲遇鹤顶红会化血毒。"顾云深用银簪挑起褐色粉末，"但贵妃脉象里还藏着种慢性药..."
地窖暗门轰然洞开。赵明澈玄色龙纹常服上沾着夜露，手中把玩的正是素娥妆奁里的玉容膏："顾卿可知，这盒香膏经了多少人的手？"
顾云深后背渗出冷汗。那玉容膏的鎏金盒底，赫然刻着秦家军旧部的暗记。素娥突然跪地："陛下明鉴，此物是..."
"是朕赏给皇后的生辰礼。"赵明澈将香膏掷入火盆，腾起的青烟凝成狼头形状，"北狄可汗倒是费心，连胭脂盒都做成传信机关。"
素娥腕间银铃突然炸裂。顾云深在碎玉飞溅中将她扑倒，三支淬毒的袖箭钉入身后药柜。暗处闪出的黑衣人额间新月纹，与楼兰壁画上的祭司印记分毫不差。
"护驾！"赵明澈的剑锋挑开刺客面巾，露出张与雪姬七分相似的脸。
顾云深金针脱手，刺客却突然咬破毒囊。素娥趁机扯开刺客衣襟，心口靛蓝纹路蜿蜒如蛇："是七星阵的余毒！"
暴雨拍打窗棂时，顾云深在御前奉上解药。素娥跪在龙案旁研墨，腕间新缠的纱布渗着金疮药味。赵明澈蘸着朱砂在《青囊引》上批注："顾卿觉得，这局棋该在哪落子？"
"微臣只懂医人，不懂医国。"顾云深望见素娥袖中滑落的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正是他当年送的生辰礼。
更漏声里，椒房殿突然传来丧钟。林贵妃的贴身宫女撞开殿门，手中血书墨迹未干："娘娘遗言...七星海棠..."
素娥的银针突然落地。顾云深望着窗外被闪电照亮的琉璃瓦，终于明白那日莫高窟玉简上的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对应着贵妃寝殿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