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月夜惊鸿
戌时的梆子声还没落地,顾云深就被拍门声惊得打翻了药杵。门外小太监的灯笼照出张哭花的脸:"九皇子在太液池呛了水,李公公叫您快去!"
他抓起针囊冲进夜色里,廊下的风卷着水腥气往鼻腔里钻。绕过三重垂花门时,隐约听见哭喊声里混着"护驾"的嘶吼,禁军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闪开!"顾云深撞开围成圈的人群,瞥见地上那团湿透的明黄小褂。九皇子面色青紫地蜷在青砖上,发间缠着几缕墨绿的水藻。
"都退开三丈!"他扯开皇子湿漉漉的襟口,耳朵贴上冰冷的小胸膛。微弱的扑通声像是从深井里传来,他忽然想起穿越前在泳池救起的那个溺水儿童。
两根银针扎进内关穴时,禁军统领的刀鞘己经压上他肩头:"哪来的阉奴敢对皇子动粗?"
"想让他死就继续拦着!"顾云深反手将皇子翻成俯卧位,掌根猛击肩胛骨。当第三股污水从孩子口鼻喷出时,他顺势将人放平,捏住鼻梁就要俯身。
"放肆!"刀锋擦着耳畔划过,削断几缕发丝。
顾云深转头盯着统领盔缨下的眼睛:"这是渡气之法,《肘后备急方》卷二有载。"他故意咬重古籍名称,"还是说将军要看着龙裔殒命?"
西周吸气声此起彼伏。趁统领愣神的刹那,他含住那冰凉的小嘴吹气。第五次人工呼吸时,掌下的胸腔突然震颤,九皇子咳出半只蝌蚪,哇地哭出声。
"妖术!"不知哪个嬷嬷尖叫起来,"他在吸皇子的阳气!"
禁军的刀剑瞬间围成铁笼。顾云深突然抓起皇子右靴,就着灯笼细看靴底青苔:"殿下是在冷宫西墙落的水吧?那池子早被浮萍盖严实了,怎会长出这种旱地苔藓?"
哭声戛然而止。九皇子抽噎着拽他袖口:"你怎么知道...我明明让阿福不要说..."
禁军统领的刀尖微颤,顾云深趁机亮出靴底:"这种墙藓只在背阴的老墙根生长,太液池畔都是新砌的汉白玉。"他指尖搓碎青苔,露出里面鲜红的孢子,"而这东西要沾着人血才长得好——冷宫墙下埋过人的地方最盛。"
仿佛有人抽走了满院的空气。统领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收刀入鞘:"护送殿下回宫!"
人群散去时,顾云深才觉后襟湿透。他弯腰捡针囊,忽见月光投下两道交叠的人影——有个戴面纱的女官正蹲在假山后,手中绢帕裹着皇子吐出的蝌蚪。
"红绡姑娘也对水族有兴趣?"他故意提高声量。那夜冷宫字条的笔迹,与今早素娥偷塞的药材清单一模一样。
女官起身时,腰间玉牌撞出清响。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颌狰狞的烧伤疤痕:"顾公公可知蝌蚪吞针的戏法?"她将绢帕抛过来,"这畜牲肚里可藏着半截银针呢。"
帕中的蝌蚪尸体在月光下发胀,腹部隐约透出金属光泽。顾云深用银簪挑开表皮,半根三棱针正扎在脏器间——正是太医院专用的放血针。
"西六所往北第三棵老槐树。"红绡的护甲划过他掌心,"明日三更,我要看到这针的主人。"
更漏声催得急,顾云深攥着毒蝌蚪往西配殿走。穿过月洞门时,忽闻墙头瓦片轻响。素娥像只黑猫般蹲在檐角,手中药锄还沾着新鲜的泥。
他正要开口,少女突然抛来个油纸包。曼陀罗根茎滚落出来,每根断口都沾着暗红的血痂——这是长在腐尸堆里的特征。
远处钟楼突然火光冲天。禁军的呼喝声里,顾云深听见九皇子寝殿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女人凄厉的尖叫:"有鬼!墙藓吃人了!"
素娥扯了扯他衣袖,沾着药汁在石板上写:"冷宫井。"字迹未干,又匆匆补上三个血指印——正是三日前巫蛊案死囚画押用的朱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