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雁门风雪

第三十章 雁门风雪

塞外的风裹着沙砾拍打窗棂时,顾云深正用羊皮地图裹紧素娥冰凉的指尖。客栈的桐油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暗影,映得她腕间朱砂痣愈发殷红。

"掌柜说漠北商队半月前就断了消息。"素娥呵了口气在窗上,画了道蜿蜒的曲线,"这雪要是再下三天..."

木梯突然吱呀作响。顾云深袖中银针寒光微闪,却见个裹着狐裘的少女跌进来,发间别着的孔雀翎沾满雪粒:"两位可是要去碎叶城?"

素娥的软剑悄无声息抵住她后心:"姑娘走错房间了。"

"奴家是来送信的。"少女解下腰间蹀躞带,铜扣里掉出半片玉珏——与顾云深怀中那枚刚好拼成完整的"秦"字,"雁门关外三十里,有队镖师冻在雪窝子里,镖旗上绣着赤焰纹。"

烛火爆了个灯花。顾云深想起秦家军旧部的战旗,正是赤焰吞日纹。素娥的剑尖却往前送了半分:"谁派你来的?"

"自然是恨极了赵明澈的人。"少女忽然掀开狐裘,脖颈处狰狞的烙铁印赫然是罪臣之女的标记,"三日前新帝清剿苏家余党,我父兄的头颅还挂在朱雀门。"

更漏声里,顾云深摸到玉珏内侧的刻痕。永昌七年的年号下,藏着行小楷:"碎叶城西,埋骨处。"

五更天未至,两人己顶着白毛风出关。素娥的白獒突然对雪狂吠,利爪刨出截冻僵的手臂——玄甲卫的制式护腕上沾着靛蓝毒粉。

"是军中毒烟。"顾云深碾碎冰碴,"赵明澈在灭口。"

前方传来金铁交鸣声。十八具冰雕般的尸首围成圆阵,中央镖车上插着赤焰旗。素娥剑挑苫布,露出整箱发霉的《青囊书》残卷,扉页皆盖着"永昌七年禁"的朱砂印。

"难怪要灭口。"顾云深翻开被血浸透的书页,"这里记载着赵明澈生母的真实身份..."

破空声骤响。素娥旋身斩落三支鸣镝箭,箭簇上绑着的信笺被火漆封成狼首形状。顾云深就着雪光细读,北狄文字间竟夹杂着赵明澈的笔迹:"杀秦氏女者,封万户侯。"

白獒突然炸毛低吼。雪雾中浮现出黑压压的骑兵,领头者银甲上霜花凝结,面具下传出熟悉的笑声:"顾太医,别来无恙?"

素娥的软剑在风中铮鸣:"周砚!"本该斩首的工部尚书竟死而复生。

"赵明澈小儿拿我当替死鬼,却不知漠北的雪能冻住龟息散。"周砚弯刀劈开雪幕,"交出秦家军虎符,留你们全尸!"

混战一触即发。顾云深将素娥推上镖车,药粉洒向追兵。疯马惊嘶中,他瞥见周砚甲胄缝隙里的青鳞——与当年椒房殿毒尸如出一辙!

"往西!"素娥斩断套马索,"碎叶城有解药!"

镖车在冰原上疾驰,车辙里渗着黑血。顾云深撕开素娥左臂衣袖,昨夜被暗箭擦伤的伤口己泛起蛛网纹:"箭上有毒..."

"不妨事。"她咬住他的肩头,金针剜去腐肉,"比起冷宫的鞭伤..."

雪丘后突然传来驼铃声。商队残破的旌旗下,老胡商举起琉璃镜:"跟着日影走!"镜面折射的光斑刺破雪雾,照出远方城郭的轮廓。

周砚的追兵被雪崩阻在半里外。顾云深扶起奄奄一息的老胡商,却在对方掌心摸到厚茧——这是长年握剑的手。

"秦将军...托梦说你们会来..."老人扯开衣襟,胸膛上赤焰纹己溃烂见骨,"碎叶城的地宫里...藏着赵明澈的身世..."

素娥的银簪突然指向他咽喉:"你是当年护送我娘亲出嫁的秦家暗卫。"

老人浑浊的眼里淌出血泪:"大小姐...地宫里的东西...万万不可见光..."

话音未落,鸣镝箭穿透他的咽喉。顾云深抱着尚有余温的尸身滚下沙丘,素娥的剑光在雪幕中绽开血莲。周砚的弯刀劈开车辕:"赵明澈根本不是先帝血脉!"

镖车倾覆的刹那,顾云深望见碎叶城墙上的守军拉开弓弦。箭雨如蝗时,素娥突然将他扑进冰缝:"活下去!"

冰层下暗河汹涌,两人的血在寒水中绽成红梅。顾云深在眩晕中抓紧素娥的手,恍惚见河底沉着青铜棺椁,棺盖上的北斗七星正与他心口月牙胎记重合。

五更鼓响,他们在暗河口浮出水面。地宫长明灯映着壁画,画中帝王手持青囊书,脚下跪着的少年——赫然是赵明澈的模样。

"原来如此..."素娥抚过壁上的北狄文字,"他生母是北狄公主..."

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地宫穹顶现出星图。顾云深怀中的玉珏突然发烫,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正对着他心口跳动的月牙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