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香浮动
顾云深踩着青石板上的月光，后颈还残留着素娥指尖的温度。方才翻墙时她托了他一把，此刻那触感像块烙铁似的烫着皮肤。扬州城的梆子声闷闷的，像蒙在棉被里。
"当心！"素娥突然拽着他往巷子深处闪。追兵的火把掠过墙面，晃得她耳坠上的珍珠泛着暖光。顾云深这才发现她今日换了支银簪，簪头雕着忍冬藤——正是他上回在太医院随手画的花样。
两人挤在腌菜坛子堆里，腐乳味混着她发间的艾草香。顾云深感觉手背一凉，低头瞧见素娥的手正覆在他手背上。她飞快地缩回手，在积灰的地面写道："东南角狗洞通城外。"
"你连这都知道？"顾云深压低声音，热气呵在她耳尖。眼见那白玉似的耳垂染上霞色，他忽然想起穿越前急诊科的小护士——也是这样容易脸红。
素娥别过脸，发丝扫过他鼻尖："八岁那年..."她顿了顿，"我爬过。"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顾云深却觉得心尖被掐了一下。正要追问，忽闻瓦片轻响。素娥猛地将他扑倒，三支毒镖钉入身后的酸菜缸。腌汁溅在她袖口，滋啦冒起白烟。
"伤着没？"顾云深抓过她手腕。素娥挣了挣没挣开，月光正好照见腕间旧疤——像是被铁链磨的。
追兵的脚步声逼近，顾云深突然揽住她腰身："得罪了。"纵身跃上房梁时，他听见怀里人一声极轻的抽气。青瓦在脚下碎裂，素娥的银簪勾住他衣带，缠成个解不开的结。
"去醉仙楼。"素娥突然开口，"顶楼第三间厢房。"
顾云深险些踩空："你会说话？"
"毒哑的药效过了。"她语气淡淡的，指尖却揪紧他前襟，"别松手。"
醉仙楼的雕花窗透着暖黄光晕，顾云深撬开窗栓时嗅到熟悉的降真香。素娥轻车熟路摸向博古架，转动瓷瓶的刹那，整面墙翻转过来。密室墙上挂满舆图，朱砂标记的疫区连成狰狞的狼首。
"这是..."顾云深指尖抚过扬州城的位置，"有人刻意投毒？"
素娥突然闷哼一声。顾云深转身瞧见她捂着右肩，指缝渗出黑血——方才的毒镖到底擦着了。他撕开衣摆的手首抖，急诊科练就的利索劲儿全喂了狗。
"怕了？"素娥竟还笑得出来，"顾大神医也有手抖的时候？"
"我是怕你疼。"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顾云深蘸着药膏的棉签停在半空，见她睫毛颤得厉害，忽然想起穿越前最后接生的那个产妇——也是这样咬着唇不肯喊疼。
素娥突然抓住他手腕："当年冷宫走水，是你父亲把我推到井里。"她扯开衣领，锁骨下的烧伤疤形似月牙，"这疤和你腰间胎记..."
窗外忽地炸响惊雷，密道传来凌乱脚步声。顾云深来不及细想，揽着人滚进楠木衣柜。狭小空间里药香缠着女儿香，他感觉素娥的呼吸拂过喉结，激起一片战栗。
"找到他们！"追兵踹开房门。顾云深的手掌贴着她后腰，隔衣料都能摸到绷紧的肌理。素娥忽然仰起脸，温软的唇擦过他下颌："柜门有机关。"
指尖相扣的瞬间，暗格弹开。两人坠入密道，跌进满室萤火虫的光晕里。顾云深后背抵着石壁，怀里人发钗散落，青丝泼墨般淌了满臂。
"这是...什么地方？"他嗓子发干。
素娥指尖掠过石壁上的刻画："我住了十年的地方。"烛台应声而亮，照见满墙稚拙的涂鸦——小人生着火，熬着药，最后一幅画着戴听诊器的男子。
顾云深如遭雷击。那听诊器的样式，分明是他在现代用的那款！
"七岁那年我见过你。"素娥抚过壁画，"你在发光的水晶棺里，戴着这个怪东西。"她忽然扯开他衣襟，"胎记呢？月牙形的..."
暗河的水声忽然轰鸣。追兵的火把光渗进密室，素娥拽着他扎入刺骨寒潭。浮出水面的刹那，顾云深望见岸边开满紫色鸢尾——和他穿越那日手术室窗外的花一模一样。
"抓紧了。"素娥在他掌心写字。她指尖的温度融化了潭水寒意，顾云深忽然觉得这场穿越或许早有因果。就像急诊室永远亮着的灯，终会等到该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