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青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这阵震动虽然微弱,但却异常清晰。
他立刻警觉起来,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震动,因为它既不是爆炸声,也不是炮击声。
这阵震动让姚子青的心脏骤然缩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迅速环顾西周,发现这种震动并不是来自一个地方,而是多处同时发生!
“加固!所有能动的,都去给我加固挖掘点附近的支撑!”
姚子青当机立断,声音中还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
然而,残存的战士们早己疲惫到了极点,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
他们仅靠着那一丝残存的意志,艰难地行动着。
黑夜中,每一次地底传来的异响,都狠狠地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恐惧,恰如潮水一般,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漫延开来。
终于,东方的天边露出一抹惨淡的鱼肚白。
9月4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并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将一夜积攒的绝望,彻底推向了顶点。
“站住!张阿贵!你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巡逻哨兵的怒吼打破了清晨的死寂。
姚子青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城墙东南角,一个穿着破烂军装的身影,正手脚并用地试图翻越那道布满豁口、却依旧顽强矗立的城墙!
新兵张阿贵,一个入伍还不到三个月的年轻战士。
脸上写满了恐惧,手上的动作也因为慌乱而显得笨拙。
他显然己经被连日的血战和地底的威胁彻底给压垮了。
“抓住他!”
几名战士嘶吼着冲了过去。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张阿贵的身后。
张阿贵的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当他看清身后的人时,脸上的恐惧瞬间被绝望所取代。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宪兵队长王老虎。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兵,眼神冷酷而锐利。
此刻,他的右手紧握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张阿贵。
张阿贵的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双腿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一下子在墙根下。
“队…队长!”张阿贵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我家里还有老娘等着我回去呢…”
他的话语越来越急促,最后己经完全语无伦次了,只是一个劲地哀求着。
王老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枪,没有多说一句话。
周围的战士都停下了脚步,将目光聚焦在那黑洞洞的枪口上。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刺耳。
张阿贵的哀求声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溅起一片尘土。
鲜血,迅速浸染了他身下的焦土。
死寂。
又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风吹过城墙的豁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王老虎面无表情地收起枪,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脸色苍白的战士。
“战时脱逃者,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拖走。”
他对着两名战士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背影。
没有人说话。
战士们默默地看着张阿贵的尸体被拖走。
这一枪,不仅打死了一个逃兵,也打碎了许多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城墙的另一角,临时充当文书的黄文礼,目睹了这残酷的一幕。
握着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枪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张阿贵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也想家,想念那个在信中一遍遍叮嘱他保重身体的未婚妻。
“不负佳人不负卿...”
他低声呢喃,眼眶有些。
一张泛黄的信纸被摊开,悬在空中的笔尖,却迟迟无法落下。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蘸了蘸墨水,在纸上用力写下了一行字。
“此身许国,再难许卿!”
颤抖着写完这几个字后。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他知道,这封信,或许永远也寄不出去了。
这个小小的动作,也被不远处的姚子青看在了眼里。
他没有出声。
战士们的士气,己经低落到了极点。
绝望的情绪就像瘟疫一般蔓延开。
地底的威胁,水源的断绝,通讯的中断,援军的渺茫,再加上刚刚发生的逃兵事件,这一切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必须做点什么!”
姚子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吼道。
“吹号!集合!所有人!立刻到指挥部前的空地集合!”
急促而嘹亮的集合号声,打破了死寂,在残破的县城上空回响。
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各个角落汇聚过来,脸上还带着茫然和不安。
姚子青站在一块断裂的石碑上,目光如炬,扫视着面前这支衣衫褴褛又面带绝望的队伍。
他看到了黄文礼眼中隐藏的痛苦,看到了许多士兵麻木空洞的眼神,也看到了王老虎那张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的脸。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在想什么。”
姚子青的声音异常洪亮,盖过了风声和远处隐约的炮声。
“你们在想家,你们在害怕,你们甚至开始怀疑,我们守在这里,到底有没有意义!”
战士们开始骚动起来,许多人甚至羞愧地低下了头。
“有人想跑,就像刚才那个张阿贵一样!”
姚子青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提到张阿贵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但是,你们看看你们的身后!”
姚子青猛地转身,指向城外日军阵地的方向。
“那里是什么?是豺狼!是虎豹!是想要亡我们国家、灭我们种族的畜生!”
“我们跑了,谁来挡住他们?我们的父母妻儿,谁来保护?”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带着一种悲壮的力量。
“家书!所有人的家书!都给我拿出来!”
姚子青突然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