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命!饶命!"
凄厉的哀嚎在地道中回荡,潮湿的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映着摇曳的火光。
钟沉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青铜灯盏在他手中投下诡谲的影子。钟繇月白色的深衣在阴暗的地道中宛如一抹冷月,纤尘不染。
"到了。"
钟沉突然停步,灯笼的光晕照亮了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那是个满脸血污的囚徒,披头散发,双手被铁链锁住。
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赫然是李儒的面容!那张脸上布满淤青,嘴角还挂着血丝,看向钟繇的瞬间便朝着他的方向以头枪地,颤抖着说道:
“求求你,求求你,饶我一命......”
钟繇顿了顿,似是有所失神,目光在那人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冷笑:
"你们就拿个假身糊弄人?"
站在阴影处的贾诩闻言挑眉,手中把玩的铜钱"叮"地一声掉在地上。
钟沉讪笑着搓手:
"那是不给外人爽爽嘛!族叔你是行家,肯定给你看真货!"
扭头看向贾诩:
“文和!开密道!怎么?还想称量一下我们黄门侍郎大人不成?”
贾诩从黑暗中踱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钟繇:
"不愧是钟军师的族叔,竟连我这'以假乱真'的精神天赋都能识破。"
他袖袍一挥,角落里的"李儒"突然如烟尘般消散。
"却不知侍郎大人如何看穿的?"
钟繇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看着倒是解气。"
他的声音在地道中格外清冷。
"但我见过李儒——那个毒士,就是死也不会说'饶命'二字。"
贾诩抚掌而笑:
"那倒是!"
他转身走向石壁,手指在某块凸起的砖石上一按。
"那侍郎大人不妨看看这个......"
石壁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移开一道缝隙。更幽深的暗道显露出来,森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钟沉手中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火苗忽明忽暗。在光影交错间,隐约可见暗道尽头有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端坐在石椅上,一袭青衫纤尘不染。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方才假身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双眼睛,冷静得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
见面瞬间,钟沉“无源”精神天赋己经笼罩李儒,贾诩则是轻声笑道:
“文优兄,故人来访,不说俩句吗?”
李儒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钟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你若是让那姓钟的把精神天赋去了,你看我说不说话。"
钟沉嬉皮笑脸地晃了晃灯笼,火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可不敢去了精神天赋。李大人能力千奇百怪,神鬼莫测,万一给我们三团灭了那可完蛋了。"
钟繇则是静静地注视着石椅上的人影。地道里的寒气凝结成白雾,在他月白色的衣襟上留下细小的水珠。
他眼中情绪复杂——有对眼前人才华的欣赏,有对毒杀少帝的痛恨,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惋惜。
"钟元常,别这么看着我。"
李儒淡淡开口,声音中毫无感情。
"没什么好说的,技不如人而己,你应该是那小陈留王派来看看我的吧?怎么?他还交代给你了要救我这种错误立场?"
石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繇突然问道:
"董卓知道你在东莱,但他连尝试救你都不曾,夜夜享乐。所托非人,值得吗?"
李儒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古井中投入了一粒石子。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与你无关。"
钟繇沉默片刻,突然转身:
"走吧。"
"啊?"
钟沉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就走了?"
灯笼的火光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石壁上。
贾诩若有所思地着手中的铜钱,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过了。"
钟繇头也不回地往地道外走去,声音在地道中回荡。
"反正你们早晚要砍了他。"
他的脚步在潮湿的石板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也没必要虐待了。"
钟沉挠挠头,朝李儒做了个鬼脸,赶紧追了上去。贾诩落在最后,回头看了眼石椅上的人影,轻声道:
"文优兄,保重。"
石壁缓缓合拢,将李儒的身影重新隐入黑暗。在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他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走出地道时,刺目的阳光让三人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钟繇站在庭院中,任由春风拂过他的衣袂。
远处传来士卒操练的呼喝声,生机勃勃,与方才地下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
"族叔......"
钟沉小心翼翼地开口。
钟繇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投向远方:
"子期,记住——"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有些人,注定是敌人。"
一片柳絮飘落在钟沉肩头,他盯着那抹白色,突然笑了:
"知道啦!"
羽扇"唰"地展开。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嘛!"
贾诩站在廊下,看着这对叔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手中的铜钱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被轻轻抛起,又稳稳接住。
钟繇整了整衣襟,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廊下的阴影处,淡淡道:
"还有那个总躲在暗处、跟李儒交好的,也不是什么好鸟。用完......"
他做了个利落的手势。
"也可以砍了。"
钟沉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连连点头:
"是是是,都听族叔的。"
贾诩手中的铜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向从容的脸上罕见地露出错愕:
"???还有我的事?"
钟繇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往院外走去:
"我也该启程了,还得去趟袁绍处,才好回长安复命。"
钟沉追上前两步,羽扇不自觉地放慢了摇动的频率:
"族叔这就要走?"
声音里难得透出几分不舍。
春风拂过庭院,吹落几片早凋的桃花。钟繇驻足回首,阳光为他清俊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伸手替钟沉拂去肩头的落花,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好好辅佐刘使君。"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
"......少偷懒。"
贾诩弯腰捡起铜钱,正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嘀咕:
"啧,钟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