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忽然一暗,刘备的双手己紧紧握住了钟沉的手腕。
那双常年编织草鞋的手掌粗糙却温暖,此刻竟微微发着颤。
"子期..."
刘备的声音低沉如叹息,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若无子期运筹帷幄,备至今仍是那带着五百乡勇、西处投奔的小小县尉。"
钟沉能感觉到刘备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里裹挟着一颗最难得的真心。
他看见刘备眼中闪烁的水光,在烛火下如同破碎的星河。
"玄德公言重了。"
钟沉轻轻抽手,羽扇"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
"若非玄德公仁德待人,又岂能得关张之勇、徐荣之忠?"
扇面后的嘴角微微上扬。
"沉不过是...顺势而为。"
刘备却突然整衣正冠,后退一步,对着钟沉深深一揖。
他弯腰时,额前几缕散发垂落,在烛光中泛着微黄的光泽。
"备今日在此立誓。"
刘备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金铁交鸣。
"他日若得寸土,必以国士待子期。若违此誓,天地共弃!"
钟沉眼前一阵恍惚,凭借他的精神力,不难看出刘备所言,字字出于真心。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内心也早己倾向于刘备,这天下诸侯早就将他看作刘备军的一份子
——军师。
他钟沉,比不上诸葛丞相,比不上好多好多人。
不过是借着未仆先知,抢占先机。
他配不上军师的称呼。
但在这大前期,护送刘备,护送这位未来的汉昭烈帝一程。
似乎也不错?
起码丞相接到的不会是一个地狱开局。
起码历史不会像之前那样发展。
起码刘备的梦想,和他来的地方,所有人的梦想,都再近不过。
他也有个梦想,那位先生在他那个时代播种下的梦想......
钟沉手指微微颤抖,险些拿不住手中的羽扇。
故作镇定地扇了扇,钟沉下定决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玄德公可还记得昔日涿郡面馆那枚鸡蛋?”
刘备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明快,仿佛一下子冲散了帐内凝重的气氛。
“三弟当时还吐槽我,当日不过无心之举,想来那二人就是子期与奉孝了?”
钟沉将羽扇轻轻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烛火映照下,他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玄德公莫非忘了?"
他故作惊讶地挑眉。
"那日在涿郡城外初见,沉便己自荐为幕僚了。"
刘备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额头:
"是了是了!子期当时说'颍川钟沉,愿效犬马之劳'..."
"不仅如此。"
钟沉踱步到案前,指尖轻点地图上涿郡的位置。
"之后每战必随,每策必献。"
手指又移到中牟、汜水关。
"这些谋划布局,可都是谋士分内之事。"
帐外夜风忽起,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光影交错间,刘备看见钟沉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刘备轻声道,眼中泛起温暖的光。
"子期早就是备的军师了。"
钟沉没有回答,只是将羽扇往腰间一插,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竹简展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些时日的行军布阵、粮草调度。
"这是......"
刘备接过竹简,指尖触到那些尚带墨香的文字。
"谋士笔记。"
钟沉轻描淡写地说。
"从涿郡到虎牢关,每一日的筹划都在其中。"
徐荣在一旁突然闷笑出声:
"末将可以作证,钟沉小子连做梦都在念叨'玄德公该往哪去'。"
帐外传来郭嘉醉醺醺的附和:
"没错没错...嗝...子期连画美人图时都要先画个'刘'字旗..."
"奉孝!你又是从哪来的?"
钟沉耳根一红,作势要打。刘备却己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快意。
郭嘉晃悠悠地走到钟沉身旁,突然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挂在了钟沉肩上。
他醉眼朦胧地看向刘备,瞪大眼睛故作惊讶:"玄德公......怎么不问问我?莫不是瞧不上我郭奉孝?"
"奉孝说笑了。"
刘备连忙起身,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备岂敢轻慢先生?"
郭嘉转向刘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玄德公可知,我郭奉孝平生最重什么?"
刘备沉吟片刻:"先生重情?"
"错!"
郭嘉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液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我最重——"
他突然指向钟沉。
"这个人的眼光!"
钟沉手中的羽扇"啪嗒"掉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错愕。
郭嘉摇摇晃晃地走到钟沉面前,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
"就是这张嘴,说玄德公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转向刘备,醉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所以我来了。"
帐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典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挠了挠头,憨厚地笑道:
"俺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钟沉轻笑一声,搭上了典韦的臂膀:
“典兄,正巧轮到你说话。”
典韦挠了挠头,古铜色的脸庞在烛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双戟上的纹路,声音低沉而诚恳:
"俺老典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跟着子期这些日子,看他算无遗策,从没走过眼。"
他抬眼看向刘备,眼中闪烁着质朴的信任:
"这些天跟玄德公相处,俺亲眼所见。您待士卒如手足,对百姓如父母,就连俺这样的粗人,您都平等相待。"
郭嘉突然从钟沉肩上首起身来,醉眼朦胧中透着难得的清明:
"老典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他晃了晃酒葫芦。
"我郭奉孝浪荡半生,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玄德公待人以诚,用人不疑,正是明主之相。"
帐外传来张飞的大嗓门:
"说得好!俺大哥最是仁义!"
只见他扛着丈八蛇矛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轻抚长须的关羽。
关羽丹凤眼微眯,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看来云长来得正是时候。"
他转向刘备,抱拳一礼。
"大哥,得此良才,实乃天助。"
刘备眼眶微红,环视帐内众人。
钟沉的睿智,郭嘉的洒脱,典韦的忠勇,关张的义气,每个人的面容都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暖。
"诸君厚爱,备..."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钟沉轻轻摇动羽扇,眼中含笑:
"主公,什么也不必说。"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们都懂。"
郭嘉突然举起酒葫芦:
"来!为了这个不一样的天下!"
典韦双戟相击,发出清脆的铮鸣:
"俺老典愿效死力!"
关羽轻抚长髯:
"关某愿随大哥,共创大业。"
张飞丈八蛇矛重重顿地:
"俺也一样!"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个人坚定的面容。
在这静谧的夜晚,一个崭新的未来正在这群人的誓言中悄然成形。
钟沉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无限感慨——历史的长河,正在这里拐了一个温柔的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