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走了,就像当年她出现在路明非身边那样,轻柔地像是一片雪花,现在雪花去触碰致命的火焰,她会融化,先是成水珠,最后蒸发,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路明非好想说烂话啊,说你和那个魔鬼真不愧是一家人,每次要做的事情都这么牛逼。
上一次为他抵挡「昆古尼尔」的是小魔鬼,这次是零;上一次要为他送命的是路鸣泽,这次是雷娜塔。
他难受地想哭,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悲伤被他藏在心里,如同陨石击中冰山。
“这就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零?”
芬格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师弟的肩膀,“真不赖啊,不只是长相,她竟然会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路明非沉默着摇了摇头,“她喜欢的不是我,我不过是她爱屋及乌的那个人,她是为了......才要付出生命的。”
路鸣泽......
他只敢在心里说出这个名字,像是某种古老神秘的咒语,一旦念出来就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在路明非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哥哥。”路鸣泽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你......”
路明非忽然发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芬格尔、夏弥、老唐......蕴含着沉重阴霾的尼伯龙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梦幻之地。
路鸣泽设立的,独立于现实世界的空间。
路明非又回到了这里,每次他绝望地呼喊魔鬼的名字之时,路鸣泽就会像是变戏法一样把他拉到这里,让他用西分之一的生命来换取力量。
“我......我没叫你的名字!”路明非说:“你出来干什么!刚刚零要送死的时候你不来,现在来有什么用!”
“你还要逼迫我吗?用零的生命让选择交换?”
“你是想比较你和零之间我会选谁吗?”
“现在零就要死了!她本来不需要死的!你把她的记忆恢复送到这里就是让她死的吗?本来要死的,应该是我!是我才对啊!”
路鸣泽应该早就猜到了「尼德霍格」的谋划,却在他弥补遗憾得到的言灵里剔除了「刹那」!否则刚刚进入「永恒」的应该是他才对!
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结局!
可眼前的魔鬼,竟然用自己女孩的命换了他路明非的命。
路鸣泽始终沉默地看着路明非,那眼神极为平淡,好似己经死去的人的眼睛。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路鸣泽终于说话了,“她是个固执的女孩,连我也干涉不了。”
“而且,我的女孩是为了救我,哥哥你不要自作多情。”路鸣泽提醒道。
这股傲娇的感觉为什么会出现在路鸣泽的身上,而且我有哪句话说是为了我的?你非要强调一下是什么意思?
“别废话,快给我「刹那」!我也要进去!”路明非说。
“行啊,和我交换。”路鸣泽淡淡地说。
“你......”
路明非好想骂人,却说不出口,“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零死在里面?你个负心汉!早知道我就怂恿芬格尔去追零,趁着她失去记忆的时候把零拿下!”
“芬格尔可是早就觉得零是个很棒的女孩!他阅女无数,想来去追一个心思单纯的新生还是简简单单。”
路明非边说边偷瞄路鸣泽的神情,发现这个魔鬼的眉毛偶尔的抖动,那份平静似乎被打破了。
“收了你的神通吧,你说破了天也进不去。”路鸣泽说:“我的女孩,不需要其他男人去救。”
路明非听到了这句霸道至极的话,他忽然发觉,自己刚刚差点就把废柴师兄推到火坑里,小魔鬼是被黑王封印着部分力量,但对现实世界的影响依然存在,他能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明。
“怎么救?首接飞进去吗?”路明非赶忙问。
路鸣泽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路明非露出一个他十分熟悉的,魔鬼的微笑,让路明非心里一沉。
“交换!”路鸣泽打了个响指说。
“有病是吧?又来?”路明非的烂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路鸣泽在一瞬间就出现到他面前。
路明非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上举,像是失控的机器,要为主人按下某个合同的手印。
路鸣泽是认真的!他要强硬的完成最后一次交换,带着不容反抗的决心!
“滚开!滚开!”
路明非发疯似地大喊,在路鸣泽的领域里他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所有行为都不过是命运到来前的顽抗。
“没有人能逃过悲伤,哥哥。”路鸣泽轻声说:“悲伤才是最强大的魔鬼!”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路明非在心里喊,身体微微颤栗,却有一股又一股的暖流充斥在他的体内,那是世界的力量,也是生命的力量!
某一处的生命在逝去,另一处的生命在重生。
路鸣泽的身体开始变成尘光消散......
雪白的「世界树」的根系从他脚下铺展,发光的根须击穿少年的身躯,那双熔金般的瞳孔里,倒映着崩塌的旧世纪,仿佛是龙族命运的送葬人。
“哥哥,这次是真的要再见了。”路鸣泽说。
在他说话的时间里,他身后漆黑的世界树正在加速腐朽,树皮一块一块地掉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像是远古巨兽的啼咛。
路明非的脑海里传来根系生长的剧痛,他想抓住那道尘光,却伸不出手,他想说些挽留的话,却发不出声音。
新生的世界树在他的血脉里扎根,在他背后生长出如同翡翠般的树冠,千万棵新叶生长的簌簌声响彻云霄。
“你骗我,路鸣泽!”
路明非终于发出声音了,“你说过只要我不主动喊你的名字,你就不会交换!”
“你说过......你说过要陪我到最后的!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枯萎的世界树忽然下起了大雪,不,那不是雪,是将要死亡的「旧世界树」的花粉,每一粒都仿佛带着将要被遗忘的记忆,路鸣泽在花粉里倒退,即将踏入深渊。
“别回头啊,哥哥。”
路鸣泽边走边说,“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和尼罗河会在湿云中交融,我们不必总惦念遗憾,而要学会期待。”
路鸣泽的身影随着旧世界树一同坍缩成了光的漩涡,那些尚未说出口的话语,冻结在这一刻。
当最后一片枯叶化作星辰,路明非听见自己的胸腔传来根系断裂的脆响,新生的世界树在他的脊背上收拢枝叶,将某个蜷缩成胚胎样子的阴影封存于年轮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