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阎王好斗,小鬼难缠

许掌柜到达应天府,被皂隶拦了下来,他们看着汹涌的人群,如临大敌,赶紧呼喊衙门内的衙役支援。

皂隶,主要负责衙门的站班、呵道、传讯等事务。在官员升堂审案或者出行等场合,皂隶负责维持秩序,比如在公堂上站立两旁,以壮官威。他们手持刑杖等器械,也负责执行对犯人的笞刑等较轻刑罚。

除了皂隶,衙门还有捕快、牢役、仵作、经历司经历、照磨所照磨等,他们共同构成了应天府的‘吏员’。

至于官员,则包含府尹、府丞、治中、通判、推官、教授等。

我们通常将官吏合在一起称呼,但实际上,官、吏是两个物种。官员一般由朝廷任命,而吏,通常由当地官府自行任命或选拔。

吏员来源比较广泛,有的是本地有一定读写能力的人,通过熟人介绍或自已主动应聘而来;有的是长期在衙门服务,逐步积累经验后被任用。他们会根据衙门工作需要,从事处理文书、管理仓库、协助司法等具体事务性工作。

通常,吏员的头头大都由当地的乡绅担任,这就产生了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容易形成地方性豪强。

皇权不下县、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这种权力结构的直接结果。

皂班班头许平安声如洪钟,吼道,

“肃静!”

等众人安静下来,他才呵斥道,

“乱糟糟的,成何体统!领头的是谁,上前陈述缘由!”

大家的目光落在许掌柜身上,后者很无奈,硬着头皮拱手说道,

“大人,我们都是来状告‘肉霸天’敲诈勒索、欺男霸女的!”

许平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的心头升起一丝不安。

但凡地方的地痞恶霸,通常都会给衙门里的大小头头孝敬财物,以获得他们的消息或者庇护。

许平安同样收到过‘肉霸天’的好处,如果闹到府尹那里,攀扯起来,倒霉的大有人在。

许平安为了确定告状的人数,淡淡问道,

“你们都是来告状的?”

“是!我们都受到了敲诈勒索!”

许平安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些平时像小鸡仔一样的顺民,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学人家告状。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

你们这些穷棒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许平安喝道,

“既然是告状,那就按照流程来,你们先回去准备诉状,写明缘由,等到了放告日过来递交诉状,后续衙门自会处理。”

众人傻了眼。

许掌柜弱弱地问道,

“什么是放告日?”

许平安眼珠子一瞪,喝道,

“你们连放告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告状,难不成衙门是你家开的,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放告日,通俗来说就是百姓可以告状的日子。

应天府衙门的放告日,是每月的逢三逢八,也就是3号、8号、13号、18号、23号、28号。

应天府衙门收到诉状后,官吏会对诉状进行初步审查,查看诉状是否符合格式要求,内容是否完整,有无明显的诬告或不实之处等。

如果属实,才会择日开庭审理。

告状,历来成本极高。

许掌柜被呵斥的面色通红,不知所措,在心里,他打了退堂鼓。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我们就要今天告状!如果走了,夜里我们的房子就会被‘肉霸天’点了!”

众人一听这话,告状的心思又坚定起来。

许平安见有人搞破坏,呵斥道,

“谁!站出来!藏头露尾乃鼠辈行径!!”

小乞丐换了一个方位,,继续喊道,

“如果应天府不接,我们就去告御状,与其被‘肉霸天’逼死,还不如豁出去了!”

许平安面色大变,如果真出现了告御状的情况,整个应天府上上下下都得凉。

这群刁民背后有高人呐,居然懂得告御状。

许平安在心里犯起嘀咕,他不知道‘肉霸天’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逼的百姓如此决绝,这个天打雷劈的混蛋。

人群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推攘,其中一个小个子从皂吏缝隙中穿了过去,直奔登闻鼓冲去。

许平安大惊,喝道,

“快,拦住他!”

几名皂吏连忙扑了过去,将小个子按倒在地上。

登闻鼓可不是随便能敲的。这可是天子脚下,登闻鼓一响,满城皆知,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登闻鼓制度设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给民众提供一个向上申诉冤情的渠道。当有人击鼓鸣冤时,这代表着百姓可能有无法通过正常诉讼程序解决的冤屈或者紧急情况。登闻鼓一响,府尹必须受理,否则会被视为失职。

许平安见民意涛涛,已经无法阻止,沉思片刻后喝道,

“你们等着,我去通报。”

府尹兰以权听说有人威胁要去告御状,吓的赶紧升堂,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诉状,更不管今天是不是放告日。

什么是规矩,百姓的事情就是规矩!

府丞王智,治中谢云,通判夏炎、推官钱斌等官员悉数到场。

府尹,正三品官员,是应天府的最高行政长官,全面负责应天府的行政管理,包括民政事务如户籍管理、救灾赈济,财政事务如赋税征收、财政预算,以及司法审判等诸多事务。

府丞,正四品官员,是府尹的副手。其职责包括协助府尹处理日常政务,在府尹不能履职时可以代行职权。

治中,是正五品官员,主要职责是协助府尹和府丞处理府内事务,特别是在文书处理、政务协调方面发挥作用,如审核下级呈递的公文,协调各部门之间的工作关系等。

通判,正六品官员,负责辅助府尹等管理事务,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等事项,同时也参与案件的审理,起到监督作用,防止知府等官员在审判过程中出现徇私舞弊等情况。

推官,主要负责司法。

这五位,是应天府的主要领导班子。

皂班班头许平安趁着通报其他的同僚的机会,将快班班头杨荣拉到一旁,淡淡说道,

“也不知道‘肉霸天’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百姓为了把他拉下马,居然要去告御状!”

说完,他拍了拍杨荣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

“杨头,我还要去通知司狱司,回见!”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杨荣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骂道,

“老滑头!”

这家伙明显是要借刀杀人。等府尹审核案件后,肯定会签发传讯文书,对‘肉霸天’进行传讯。如果再严重点,有可能直接拘捕。

这个传讯、拘捕的活,肯定是由快班来干。

快班,主要负责传递公文和缉捕罪犯,是治安和执法行动中的快速反应力量。他们行动迅速,要确保公文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准确送达指定地点,并且在接到报案后能够快速出动追捕逃犯。

传讯、拘捕,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比如说嫌犯拒捕,打斗过程中嫌犯摔倒、落水,或者撞墙,这都可能出人命的。

如果没有‘意外’,那就制造‘意外’,比如弓手的箭万一射歪了,正中嫌犯后心?

当然了,下死手是最后的选择。因为一旦采用这种方式,其他豪强见班头们无法提供庇佑,绝不会在上供。

所以,杨荣决定采取比较柔和的手段,比如,嫌犯逃跑不见了……

相比许平安,‘肉霸天’给杨荣的孝敬更多,两者的牵连也更深。

所以,杨荣明知道许平安拿他当刀使,还是要入局。

杨荣叫来心腹,一番耳语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