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还在沉思,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胡振华的暴喝,
“你是乞丐?”
王忠放眼望去,发现胡振华面前站着个富态的胖子,正挑衅地说道,
“难道爷不像乞丐!”
胡振华被气笑了,他也不反驳,而是拿起一个馒头,扔在地上踩一脚,递了过去,
“胖乞丐,请用餐!”
王忠瞬间来了精神,那个胖子外号‘肉霸天’,是安居坊一带有名的泼皮无赖,不知怎的,居然和胡振华对上了。
不应该呀?胡振华一个外来户,今天才到,按理说应该没有利益冲突才对!
突然,王忠看到‘肉霸天’身后站的几个花子,瞬间醒悟。
‘肉霸天’收的保护费,其中一部分是由乞丐们贡献的,胡振华现在发馒头,似有邀买人心之嫌。
乞丐一旦团结起来,够‘肉霸天’喝一壶的,所以这家伙嗅到了危机,要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肉霸天’看着那个被踩扁的馒头,觉得自已受到了冒犯,一巴掌将馒头打飞,喝道,
“小子,你敢羞辱爷?”
胡振华轻蔑地看着泼皮,转身捡起被打落的馒头,捡起来咬了一口,嚼巴嚼巴咽了下去,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肉霸天’。
胡振华将一个馒头吃干净后,才淡淡开口,
“尊驾还有事?”
“有!爷要吃干净的馒头!”
王忠笑眯眯地看着,心头的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不少。
胡振华没想到自已居然会遇到无赖,他顿时有点麻了爪子,他看着那群不断后退的乞丐,恨铁不成钢。
吃馒头的时候你们争先恐后,现在遇到事情了,一个个熊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胡振华的目光又落在狗子兄妹身上,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胡振华忽然伸手抽出韩武的腰刀,吼道,
“小莲那,哥哥知道你可能没了!在咱们一家团聚之前,哥先当一会义士,为民除害!”
说着,老胡抄起雁翎刀,向‘肉霸天’砍去!
雁翎刀刀身较为修长,且有弧度,因形似大雁的翎毛而得名。这种刀利于单手使用,在近战搏斗中能发挥出色的砍杀、穿刺性能,比较适合城门士兵用于应对试图冲门等近距离的突发状况。
‘肉霸天’没想到胡振华敢突然发难,他连忙躲避,雁翎刀顺着‘肉霸天’的左臂劈了下去,将他的袖口斩下一大半。
胡振华失手后,挥刀再砍,‘肉霸天’连忙在地面上翻滚躲避,并高声喊道,
“杀人了!杀人了!”
王忠倒是生了惜才之心,这么有血性的汉子,天生就是当兵吃粮的料!他刚要喊‘拦住他’,一道巨大的身影扑面而来。
‘肉霸天’虽然肥胖,但此时动若狡兔,跑的飞快。
在他身后,胡振华怒吼道,
“王八羔子,老子砍死你!”
王忠看到胡振华手里并没有持刀,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刚刚,胡振华见‘肉霸天’屁滚尿流,果断将雁翎刀扔给了韩武。天子脚下,持刀行凶可不是小事!
胡振华只是想用狠辣吓退泼皮,可没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意思。
‘肉霸天’根本没察觉到后面的变化,玩命地狂奔。
胡振华在后面紧追不舍,还大呼小叫地要砍死他!
转眼间,两人追了一里地。
在他俩后面,跟着乌央乌央一群人,并且,人群越聚越多!
胡振华感觉自已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死胖子,有种别跑,咱俩比划一下拳脚!”
‘肉霸天’根本不敢停,他怕自已稍微放慢点速度,就要人头落地!他刚才感受到了胡振华的杀意,对方真在玩命!
胡振华见死胖子不停,只能继续追。这可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众目睽睽之下收拾了一个泼皮,可以震慑住无数的城狐社鼠!
“杀人了!杀人了!”
胡振华本来还有点惧怕,因为根据《大诰》,斗殴会受到重处,但是他看到后面跟随的百姓,胆气壮了起来。
《大诰》体现了“重典治乱世”的思想,对于犯罪多采取加重处罚的原则。持械斗殴最高可以判斩首。一般徒手斗殴未造成严重后果的,也要处笞刑或杖刑;若造成轻伤等后果,会根据伤害程度量刑,流放、充军都有可能。
一条街跑完,‘肉霸天’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胡振华在后面吓唬他,
“死胖子,你回头看一眼,全城的百姓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肉霸天’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乌央乌央的人群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其实,他早就听到了脚步声。
这泼皮不知哪来的力气,逃跑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胡振华只能咬着牙坚持。
‘肉霸天’对安居坊极为熟悉,他钻进一条小巷子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胡振华奉行除恶务尽,这次自已侥幸占了上风,可下次呢?
“弟兄们,让我们找出‘肉霸天’,还应天府一个朗朗乾坤!”
“好!”
上千号的人在小巷子里转来转去,寻找‘肉霸天’的踪影。
而此时,那个死胖子正躲在一处地窖里,大口喘着粗气,他刚缓了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外面喊道,
“咱们去衙门,请应天府发下海捕文书,捉拿‘肉霸天’!”
‘肉霸天’顿时被吓的半死,他只是一个区域性的泼皮,虽然也收买了一些官员,但级别都很低。
那帮家伙什么嘴脸,‘肉霸天’太清楚了,不出事,你好我好大家好!出了事,死道友别死贫道!根本指望不上。
‘肉霸天’猫了一刻钟,见外面没了动静,换了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逃到乡下去避风头!
……
胡振华本来要去衙门,都走到半路了,他话锋一转,说道,
“坏了!馒头还没发完呢!咱们先去发馒头!”
说吧,他高声喊道,
“先去麒麟门发馒头!”
乞丐们自然欢呼雀跃,可百姓们不乐意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带头收拾‘肉霸天’的猛士,怎么能放他离开。
裁缝铺的许掌柜拉住胡振华的胳膊,老脸笑的像一朵花儿,
“义士!去衙门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咱们还是先去报案要紧!”
胡振华自然不可能去,就凭他在麒麟门持刀,就得有牢狱之灾,更别说后面还煽动百姓捉拿‘肉霸天’。
古往今来,统治阶级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煽动百姓,去衙门那是自投罗网。
胡振华眼珠子一转,瞬间有了主意,他随手一指,喝道,
“‘肉霸天’!”
许掌柜闻言,被吓的一哆嗦,赶紧躲到老胡身后。如果‘肉霸天’发现自已怂恿别人去告状,裁缝铺就完了。
其他百姓也都缩了缩脖子,以袖子遮面,生怕被认出来。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仓皇而逃。
胡振华的腰杆子瞬间硬了起来,他拍了拍许掌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丈,刚才‘肉霸天’好像看到你们了,他会不会报复?”
许掌柜一听这话,如丧考妣,他浑身,胡振华一把拉住他,蛊惑道,
“为今之计,只有把‘肉霸天’告倒,大家才有活路,你们说对不对?”
许掌柜钢牙一咬,喝道,
“义士,我们都听你的,只要能斗倒‘肉霸天’,要多少钱我们都出!”
胡振华摆了摆手,说道,
“这次不用钱!你们只管去告,准赢!”
许掌柜意识到胡振华不肯去衙门,如泄了气的皮球,悻悻说道,
“义士,你不跟我们去衙门?”
胡振华两手一摊,无辜地说道,
“‘肉霸天’只是抢了我一个馒头,为这点小事去告状,应天府还不得把我乱棍打出来呀!”
许掌柜:¥#……
真是活久见,有人为了一个馒头,和‘肉霸天’拼命!
不过这个人好像是个花子。
这就解释的通了。
胡振华见他们打了退堂鼓,阴恻恻地说道,
“据说恶霸报复人的手段多种多样,或许,哪天铺子着火了,或许哪天孩子掉井里了,或许哪天媳妇被人拐跑了,哎,天杀的泼皮无赖!”
许掌柜被吓的脸色煞白!
胡振华见恐怖的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拍了拍许掌柜的肩膀,鼓励道,
“你们放心大胆地去告,我胡振华绝不会袖手旁观,实话跟你们讲,我家亲戚也是朝廷里的大官,我现在就去帮大家疏通,你们要是告不赢,我跳护城河里!”
许掌柜抓住老胡的胳膊,满眼期盼,
“能成?”
“必成!”
“老子豁出去了!”
胡振华见其他人仍想当缩头乌龟,威胁道,
“受了冤屈都不敢告状的人,活该挨欺负!我今天把话撂这,是否要去告状,悉听尊便,但如果不去而遭到了‘肉霸天’的报复,以后不要怨天尤人。许掌柜,你把没去的人名字记下来,以后咱们不带他们玩!”
“好咧!”
胡振华哈哈大笑,说道,
“其实,‘肉霸天’有什么可怕的那,我动动小手指头,他就成了丧家之犬!好了,不说了,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大家去告状,我去协调关系。各位谨记,千万别提我的事。朝廷最忌讳官员私下交往,谁要是敢提我,回头事情办不成,千万别怨别人!”
许掌柜点头如小鸡啄米,
“义士,您放心,我们只述说自家的委屈!”
“好!大家立即就去衙门,迟恐生变!”
许掌柜喝道,
“街坊邻居们,走!”
众人连忙小跑着朝衙门的方向而去。
胡振华喊住一个乞丐,小声交代一番,事情办好了,回头给他十个馒头。
乞丐兴奋起来。
馒头!足足十个馒头!
他追上队伍,高声喊道,
“跑起来,都跑起来!快点!”
胡振华就是要制着紧张的气氛,只有这样,那群人处于亢奋中,大脑无法运转,没法分析利弊,才不会等着别人先出头。
绵羊才能变成山羊。
做完这些后,胡振华的身影隐入一个小巷子,几个转弯后,消失不见!
胡振华刚走,两道身影从暗处冒了出来,朝胡振华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