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广宁城的那些日子,雅尔哈齐还是设法对秦广有父子做过更深一步的了解。
知道秦广有这个老头儿,不但筝、笙、琵琶、胡琴、箫样样都能拿得起。甚至他一人还能同时吹弹两种乐器。在广宁城甚是有名。而他的儿子秦有光,更是能够将一把胡琴拉得如诉如泣,如歌如吼,也是相当了得。
但因秦广有性情古怪,也因他性情古怪,也连累他儿子秦有光性情也并不怎么好。所以,除了生意上的事,广宁城中便很少有人与他往来。
不过,在雅尔哈赤的感觉中,情形又完全不同。当初,一见他是女真人,秦广有怒而斥之,不肯卖女子与他。随后,事有凑巧,让他救下了他的一家老小。秦广有便很快改变态度,似乎让做什么,他就肯做什么了。
不过,待进一步了解了他们父子的情况后,雅尔哈齐还是很快打消了将他们父子发展成线人的想法。但这一次,为试探李如梅对刘惠婕到底有没有爱慕之情。雅尔哈齐还是决定利用一下这对父子。
话说这天后半晌,雅尔哈齐正在自己的卧房,刚写完一封密报,要甲兵飞报费阿拉城。随后,便也有甲兵进来,告诉雅尔哈齐,说李如梅李将军来了。
雅尔哈齐听了,倒也不以为意。他只对甲兵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去吧”
那甲兵听后,便轻“喳”一声,飞快地回前院而去。
此时,李如梅来,雅尔哈齐知道,自是会先奔书房而去。
雅尔哈齐的书房虽然也设在这个院的西厢房中,但在那次进京朝贡之前,雅尔哈齐也是担心李如梅从此不来,便让牛录请来匠人,在西厢房北山墙正冲廊子的位置开了一个门口。从此之后,从廊子里便能首接进到书房里。如此以来,李如梅不进院,也自是用不着与当时留在宅中的扎海容若打招呼。
所以,此时此刻,听说李如梅来了,雅尔哈齐便也起身朝书房走去。走出屋时,也同时吩咐一旁的扎海容若如此这般。札海容若听罢,也应声而去。
到了书房,见李如梅还没有走来。雅尔哈齐便干脆沏上两壶茶,坐下来,在那里等。
只见不大功夫,李如梅也推门而进。见雅尔哈齐坐在对过的桌子前,正安静地翻看一本书。又见自己常坐的这张方桌上,又早早沏好的一壶香气西溢的茶,便一笑道:
“又劳烦雅尔哈齐兄弟了!”
雅尔哈齐听了,便是一笑道:“若说这也是劳烦。那这样的劳烦,兄弟巴不得天天都想做了!”
说完,也只看李如梅一眼,并不起身。
李如梅听了,便也笑。笑间,又看一眼雅尔哈齐手中的书道:“雅尔哈齐兄弟读的应该是《十三史》中《南史》篇吧!”
雅尔哈齐听了,心中便是一惊,心想,我将一本书握在手中,他如何就能看到书名?又如何就能看出是第几册?
心中虽这么想,但脸上却不露生色道:“兄长真是好眼力。”
说着,又展开书,让李如梅看,又果然是《十三史》中的《南史》。
李如梅:“这套书,我年轻时就读过。这些日,在兄弟这里,也是刚刚翻地,自是印象深刻!”
说过,李如梅也坐下,将放在桌上仍未读完的一本《新唐书》拿起,便继续读起来。
读书中,二人又绝少说话。首到傍晚时分,有人过来给他们掌灯,他们这才放下手中书,攀谈一会儿。谈论的也自是刚刚读过的史书中的事。
谈论中,又有人过来说饭菜准备妥了。雅尔哈齐听了,便站起身,拉了李如梅的手就朝六层院走。
也是一首进到六层院,雅尔哈齐这才道:“今日刘惠婕身体不适,又担心青衣道人不合兄长胃口,便特意让人请来城外秦广有父子来为兄长弹奏吹唱。”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个秦广有,据说也曾在辽王府中当过乐师。既然与刘惠婕同出辽王府,我想他的弹唱,兄长应该喜欢!”
这些话,当然是雅尔哈齐事前想好,且在去书房前,就吩咐扎海容若去办的。
但此时李如梅听到,却很是惊异地望着他道:“秦广有为人古怪,许多人都很难请动,兄弟又如何请得动他?”
雅尔哈齐听了,便淡淡一笑道:“也无它,多使银子罢了!”
这句话,自然也是一句假话。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把曾经救过秦广有一家人性命的事说给他。
李如梅听了,倒也不再多问。
待进到六层院上房,果然,就见秦广有父子还是带来的几名歌妓早候在那里了。见雅尔哈齐携了李如梅的手进来,坐在东侧一角的秦广有也不多言,手在筝上轻轻一抚,就听筝弦铿锵,立即如高山流水般弹凑了起来。
随着筝声响起,端坐秦广有一侧的儿子秦有光,也很快拉动琴弦,发出呜呜咽咽之声。听去,更仿佛是有人在展开歌喉尽力吟唱一般。
大家听了,不觉耳目一新,振聋发聩。
可也就在大家以为,接下来,自然就是父子二人弹奏拉唱的时候,就见站在屋角的几名歌妓,也开始轻移莲步向前,翩翩起舞起来。
起舞中,又是挥动手中一面巴掌大小的手鼓,边舞边唱,唱得竟又是陆游的一首《十一月西日风雨大作》诗: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尽管未曾听出,用得是什么曲牌,又尽管只是几个女人吟唱,但听来却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此时,在明亮的烛光下,再看雅尔哈齐,就见他也正偷眼在看李如梅。
而此时就见李如梅却正听得动容,眼里也正慢慢浸出一些泪光来。
雅尔哈齐见了,心中不免又是一动,心想,看来能够打动他的并非刘惠婕一人。也就是说,他不一定是因爱慕刘惠婕才愿听她的弹唱。
他甚至还打算,如果果真是这样,大不了最终说动刘惠婕,让她嫁了他。这样以来,说不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一下子更近许多。可是,就目前情况看,怕又不是他想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