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哈齐陪着李如梅一层院一层院走。李如梅则一层院一层院看。
如此,也自是很快进到了第五层院。但还未走进第五层院落,便远远听到古铮之声,铿锵传来。李如梅听到,显然心中一震。紧接着,就听他又突然问道:“想必此院,定是主人所居院落了?!”
雅尔哈齐听了,即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冲李如梅笑笑道:“可进去看看!”
李如梅止步道:“女眷重地,外人如何随便出入!”
雅尔哈齐便笑一笑道:“我们女真人不讲究这些!”
李如梅还是踌躇。
但此时古铮之声更仿佛轻柔悦耳起来,并伴有珠圆玉润般的歌唱传出。唱得是一首《采桑子》曲牌,是欧阳修的《十年前是尊前客》:
“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风清,忧患凋零。老去光阴速可惊。鬓华虽改心无改,试把金觥。旧曲重听。犹似当年醉里声。”
李如梅静静听罢,又不禁动容。
雅尔哈齐见了,便轻拉他一下,二人便朝院中走去。
此时,就见上房屋门和窗户皆开,又见刘惠婕端坐于堂屋的一把春凳上,正手抚身前古铮,开始尽情地唱另一首《破阵子》,是辛弃疾的《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唱到最后,唱声又突然无比悲苦凄凉起来。铮声更是急急切,突然如万马奔腾。
此时再看,又见刘惠婕面前,还站着十几名美妙女子,正专注地听她唱颂。嘴中也轻轻地跟着她哼着。
这时,雅尔哈齐发现,李如梅的目光,便首先落到了刘惠婕身上。
而此时再看刘惠婕,就见她身穿一身月白色罗衫,头上同样缠一块月白色手帕。远远望去,严然如下凡的天仙一般。当然,最关键还是,经过这些天的精心养护,她的面容也越发艳丽娇好起来。
不但李如梅见了,再次动容。就是雅尔哈齐见了,也不禁为之倾倒几分。
那些少女猛见雅尔哈齐突然出现在院中,便纷纷跑出,冲雅尔哈齐半蹲行礼。雅尔哈齐见了,便向她们挥手,让她们回去继续。而此时再看刘惠婕,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已的情绪之中,不能自拔。对雅尔哈齐和李如梅的到来,更是视而不见。
此时,雅尔哈齐见李如梅仍是有些失态地望向刘惠婕,心下高兴。不由踌躇半晌,这才轻声道:“李大人不妨先随我各处走走。待会儿,再让她们专门为李大人唱上几曲如何?”
李如梅听了,脸上一僵。然后又很快恢复常态,哈哈一笑道:“好!好!”
说着,又继续随雅尔哈齐往后院走。
行走中,这才听李如梅又突然问道:“李商人是常年在辽东一带做生意吗?”
因为卖下这座宅子时,雅尔哈齐一直不愿透露真实身份,便用了李商人这个名字。好在,那位专门替李成梁卖宅子的说和人,并不在乎他是李商人还是王商人。只要真金白银到手,他能拿一笔丰厚佣人,便是完事大吉。
所以,只要给足银子,宅子便很容易地就交易成功。
当然,直到后来,雅尔哈齐也才知道,他到达广宁的最初那段日子。李如梅被降职,正呆在北京城。他正试图在京城里运作一番,好谋求一个好职位。所以,并没有到新任的卫所任职。而雅尔哈齐接手这套宅子时,在广宁城中,又并没有其他李家人。
但李成梁毕竟老奸巨猾,虑事周到。一听说买宅之人只说自已是李商人,并不肯透露自已真实姓名。便越发对此事放心不下。这才在李如梅回辽东任职左府佥事一职时,让他务必来宅邸探知情况。
此时,听李如梅如此问,雅尔哈齐知道,李如梅还并不清楚自已的真实身份。尽管在此之前,他曾与都督府的几个军官传过话。想结识他们。但他也只是通报了自已姓名,双方并没有真正见面。他们更不知自已是住在从前李家的外宅中。
更何况,想见的那几个军官,又都是低级军官。所以,眼下,雅尔哈齐并不想先将自已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于是,便冲李如梅点了点头。
就听李如梅便又问:“李商人出生女真哪个部?”
关于这一点,雅尔哈齐并不想隐瞒,便道:“建州!”
李如梅:“努尔哈赤,你可听说?”
雅尔哈齐笑笑,冲他微微点头。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第七层院落。第七层院,因为是雅尔哈齐居住,后来便又干脆重新装饰了一遍,自是显得更加精致起来。
此时,雅尔哈齐已把李如梅直接让进了自已的书房。
他把李如梅让进书房,是想跟他探讨一下“华”和“夷”的关系,也好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看出,这位李如梅应该学识渊博,是能够谈得来的。
待彼此关系亲密起来,到时再说出自已的真实身份,怕这位李如梅李大人也不会将自已疏远到哪里去。
而此时此刻,李如梅看着满墙柜里的书,却突然惊讶道:“这些书,应该都是东街赵家的藏书!”
雅尔哈齐听了,点点头道:“东街赵家为搭救被下到京城大牢的赵家父子三人,急需一大笔钱。因为一时筹集不齐,便想掉家中藏书。我听说后,便买下了!”
说完,因为早已听说,在京城当官的赵家父子是蒙冤下狱,也是想借此博得李如梅一些好感,便又道:“赵家要八百两黄金。我听说赵家主人或是被冤枉,便给了他家一千两,然后就把这些书弄来了!”
果然,李如梅听罢,点头道:“我也是刚从京城回来,自是听说,那赵志宽赵老爷是被那帮言官所陷!”
说完,又不禁叹口气道:“可这一次,就怕是千两金子使出,也难救下三人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