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尔哈齐的脑子毕竟与旁人有所不同。所以,一直令他郁闷的那个事实,他还是很快就搞清楚了。
其实,不光是雅尔哈齐生活的这个时代,早在上古虞夏时代,在中国人心中,“华”和“夷”这个观念便形成了,并赋予了文明和野蛮两个截然相反的含义。
“华”自是代表文明、高贵。是汉人心目中的正宗。“夷”则代表野蛮、卑下和偏庶。所以,在几千年汉人心中,便有了“华尊夷卑”的思想心态。
当然,到了他生活的这个时代,汉人对于他们这些所谓夷人,不但只有鄙视,更充满着一股莫名的仇恨。
随后,雅尔哈齐自是又进一步搞清楚了,上古的西周到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周王室的衰落,夷夏交攻之际,在华夏诸候国的上层社会,就逐渐形成了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民族观,诸如“华夷之辨”、“夏夷之防”、“内夏外夷”、“尊王攘夷”、“贵华贱夷”、“用夏变夷”等等思想,且构成了汉民族的基本思想。
也正因为清楚了这些,雅尔哈齐的心里也豁然开朗起来。
当然,此时的徐小男,对于雅尔哈齐来说,更仿佛附着在他躯体里的一个灵魂,有时是无法启动他心志的。
在广宁,很快,他们也买下了一所大宅院。这所大宅院,随后一打听,倒也不是别人家的宅院,正是大将军李成梁在广宁任总兵期间,在城里留下的一处外宅。
这所外宅,建在广宁城南城墙的根下,占地很大,房屋甚多。可谓房连房,院套院。院子一共七层。每一层,都有回廊相连。每一廊又皆是雕梁画栋。院子后面,紧挨城墙根儿的位置,还有一座极精致的后花院。后花院中更是奇石林立,池塘水清如玉。
据说,这所宅子,在李成梁离开广宁之时,就想出手。只是无人出得起一个高价,这才闲置至今。雅尔哈齐听说后,只在宅院内转了一圈,便看上了,又当下拍板买下。
雅尔哈齐之所以如此痛快,一方面,由这么多人活动,确实急需一个极秘密的地方。另一个方面,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第七层院子,也就是紧挨后花院的那所院子,建筑的又竟是格外幽静雅致,于是,他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也正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雅尔哈齐便当下让买下。待由两名牛录带着五十名甲兵好好收拾过一番之后,大家便搬了过来。雅尔哈齐也恰是住进了这个第七层院内。
待驻下,对外,也仍然称李宅。只是不再是李成梁那个李宅,而李商人的李宅。
这时,秦广有为感谢雅尔哈齐对他一家人的救命之恩,不但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还在雅尔哈齐的授意下,去请过几次,在无果的情况下,雅尔哈齐又只好在秦广有的陪同下亲自去请。
要请的这个人,又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辽王朱宪?被废前,年龄最小也是最受朱宪?宠幸的一个妃子,姓刘,名惠婕。人们又都称他惠妃。
据说,在当年,辽王朱宪?死在被关押之地荆州之后,明朝廷神宗皇帝便随即释放了他的家眷。大部分家眷都回了京城,或投亲或靠友。只有这位刘惠婕,因为无处可投,便只身回了辽东辽王府。
可待他回来,原有的辽王府早已改造了双泉寺。刘惠婕一见,更加无奈,便干脆就在寺中出嫁,当了尼姑。
因为她原本只为糊口,并非真心出嫁。所以,她这位尼姑又与其他尼姑不同。其他尼姑都诵经坐禅,苦心修行。她却一不念经,二不坐禅。该吃吃,该喝喝,尤其吹拉弹唱,一样都没有落下。
寺中女主持劝过她多次,都是毫无效果。无奈之下,便只好另辟独院让她居住。一切随她而去。
雅尔哈齐只所以一心想把她请到,是因为秦广有自称自已也是从辽王府中出来之人。但论起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或论受辽王真传,刘惠婕都胜他一筹。
所以,见秦广有几次去请,都无功而返。雅尔哈齐便想亲自出马,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于是,当下骑马,由秦广有陪着,便朝万翠山上的双泉寺而来。
万翠山双泉寺,也就是原来的辽王府,就在广宁城的西北方向,出了北城门,行上几里也就到了。
此时,已是春天,虽然仍春寒料峭,待来到万翠山上,却见苍松翠柏间,早已成一片绿色。还未上到万翠山顶,便听寺中钟声阵阵传来。待来到寺中,由秦广有领着,也不走正路,只七绕八拐,直往最里面的一个僻静处而去。
在一个角落里,就见有三间极矮的房屋,也没有院子,房前杂草丛生。此时,早有一阵阵悠扬铮声从房中飘出。伴随着古铮动听的旋律,又有一女人的唱声绕梁而出,唱得又是《浣溪沙》的曲牌,就听那女声又是声声铿锵,字字悦耳。
听着此动听旋律和美妙歌声,雅尔哈齐也禁不住勒住马头,下意识闭了一下眼。而内心深处更仿佛刹那间飞升到了一个天外世界一般,为之一颤。一时间,竟忘了跳下马来。
大家见雅尔哈齐停在那里,也只有停步不前。
只待一曲唱罢,铮声停歇。雅尔哈齐这才缓过神,跳马下来。
此时,就听秦广有恭恭敬敬冲屋门轻喊一声:“想必惠妃娘娘就在屋中,广宁城李商人亲自来拜访你了!”
秦广有喊过两遍,屋中竟是半天无声。可待雅尔哈齐示意,让扎海尔依上前去拍门时,只见堂屋的那扇破门也吱的一声开了。紧接着,门后也出现了一位光着青头皮,身穿破僧袍的尼姑。
雅尔哈齐见了,心中不免一沉,不由细瞧。但细看其容貌,就见该女虽过四十岁年纪,但看去,却仍能看出她往昔俊俏的影子。
尼姑一见,门外不但有秦广有,还是雅尔哈齐等人,脸立刻一沉道:“老秦,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希望陌生人来到这里!”
说着,回身就要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