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段花豹

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年轻时也曾凭借自已的卓越才智,率领英勇善射的长子礼教,统领本部落族众一举打败硕色纳和加虎两个紧邻的敌对部落,进而成为苏子河(苏克苏浒河)以西200里内的部落首领。明朝政府见他势力强劲,便及时授予他建州左卫都指挥之职。所以,爷爷觉昌安所居的房子,自是要比儿子塔克世的房子要大着许多,也好着许多。

此时,觉昌安和老妇人见三个孙子平安归来,在吃惊之余,更是高兴无比。

说话间,自是问到了三个孙子这几年在明军军营里的情况。当听到雅尔哈齐在冲杀时连中两箭,其中胸部一箭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时,又是在叹息中,对雅尔哈齐的伤口进行了一番查看。

一看,已大有好转,又是连说庆幸庆幸。

高兴之余,觉昌安又当下吩咐两个家奴去将自已房子左侧的两间空房收拾出来,让三个归来的孙子在此居住。

塔克世一听,自是心中暗自高兴,心想:“这倒解决了自已的一个难题!”

可努尔哈赤听了,却对爷爷摇头道:“爷爷(我们还是用汉语说话吧,以后各种称谓也是),如此使不得!”

觉昌安一听,显然不知如何使不得,便问努尔哈赤道:“如此如何就使不得?”

就听努尔哈赤道:“您想啊爷爷,您这里经常来明朝官员,一旦被他们问起,爷爷又如何跟他们讲!”

觉昌安听了,先是一怔,因为他对明军早已怕到骨髓,愣证之后,又不得不点头。点罢头,又进一步问道:“那依孙儿之见,又住到哪里为好?”

就听努尔哈赤道:“为不引起明朝官员注意,我们自是住得距离爷爷和父亲越远越好。”

说完,又略一沉吟道:“我看我们兄弟三人就住到最南端的仓房就行!”

最南侧的仓房,距离爷爷和父亲的住处足有一里,也是族人们晒粮打粮的一个打谷场所在,平日里,很少有人走到那里,自是再偏僻不过。仓房里堆放的倒也不是粮食,而是各种农具。

爷爷一听,尽管那里条件艰苦,可是,为了三个孙子安全起见,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办法。

见爷爷不说什么,就听努尔哈赤又道:“生活上,我们兄弟三人也决定自主!”

觉昌安和老妇人一听三个孙子在生活上也要自理,自是坚决不肯。但一见努尔哈赤态度坚决,儿子塔克世又一脸为难样子,也只好无奈同意。

当下,觉昌安便吩咐家奴去生火做饭,先好好让三个孙子吃上一顿好饭再说。

就这样,努尔哈赤三兄弟便很快就在最南侧的仓房住下了。在住下前,为更好地安置那些农具,他们还格外在仓房外搭了一间草棚,将农具全部放了进去。从此之后,最南侧的这座仓房,也就成了努尔哈赤三兄弟的家。

这样一来,塔克世的继妻纳喇氏一见努尔哈赤三兄弟并不拖累自已,对他们的态度反而好了许多。

待将这一切安排妥当,接下来,努尔哈赤想让他和自已的两个弟弟成为当地最有钱的大商人计划也一点没变。

不过,此时的徐小男,对建州女真族的认知是这样的。即早在猛哥帖木耳时代,女真人移居赫图阿拉之后,这个民族就已经开始使用上了耕牛,又几乎无野不耕,就连附近山上也都种上了庄稼。后来,从事银、铁、革、木制作的匠人也逐渐多起来。

当然,再后来,为推动赫图阿拉农业的发展,女真人还大量引进汉人的先进生产技术,耕作上也开始多用汉人来操作,织锦剌绣更是全部汉人化。所以,此时此刻,在女真诸部中,建州女真可以说是汉化最深,经济实力最强的一个部落。

不过,努尔哈赤的商人梦,却并没有从赫图阿拉发达了的农业出发,仍是从女真人最拿手的猎人生活开始的。

所以,在安顿好雅尔哈齐的第二天,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兄弟俩便骑马进入到了长白山中。他们凭借娴熟的箭法,一边在长白山的深山密林中追杀虎、豹、猞猁等动物,一边采集磨菇、木耳、松子、人参等野味。

因为在明军军营的这几年,努尔哈赤已再清楚不过,无论是虎、豹、猞猁的珍贵皮毛,还是磨菇、木耳、松子、人参等长白山的特有野味,都是中原贵族们最喜欢的东西,只要拿到马市上,立即就能卖出好价钱。

不过,在进入深山的第一天,努尔哈赤又很快意识到了,他想得到的这些,其实其他部落勇敢的族人也都想得到。他与弟弟弓箭娴熟,其他部落的族人,弓箭娴熟的也大有人在。

但努尔哈赤毫不气妥。为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他与弟弟舒尔哈齐只能往长白山的更深处走。在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中一呆就是十天半月。

这一日,兄弟俩在长白山最深处的原始老林中,跟踪一头花豹已用去了两天时间。到这一天早上,花豹才终于中了他们一箭。但从此,花豹也开始变得狡猾无比起来。拖着一条被射中的伤腿,只往更深处的老林中逃去。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自是不愿就此放弃,也一路尾随着往老林的深处追去。

快追到晌午的时候,因为路过一片未曾被人采摘过的松树林,二人便毫不犹豫地拿出口袋,先将这片松林里的坚果全部扫荡一空,这才又继续沿着花貌流下的点滴血渍追了下去。

直到半下午,才终于在一片岩石上见到了那头花豹,还有一位正与花貌对峙的个子不高的青年。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见了,自是一惊。

他们一惊,倒也不是惊在花豹与青年对峙,而是如此以来,怕是这只花豹就很难落下自已手中了。

此时再看那青年,大约十七八岁年纪,长脸,白净面皮,背上也同样背有弓箭。但见此青年虽然个子不高,胳膊腿却是格外强健有力。有力的双臂也正弯曲在胸前,紧握的双手中也都各持一把尖刀,正朝冲自已发怒的花豹一步步逼近着。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自是不再向前,摒住呼息,准备看一场一触即发的搏杀。

很快,就见长脸青年还距花豹不足三步远时,花豹也一个纵跃,已闪电般直朝青年头部扑来。

青年见了,身子微微一斜,手中锋利的尖刀也同时朝花豹身上捅去。但花豹见青年身子微斜,双刀朝自已捅来,头也一个掉转,直朝青年手臂咬来。身子也在头急速掉转的同时,很巧妙地躲开了青年的双刀。

青年见了,又自是下意识朝后躲去。在身子后躲的同时,两把尖刀也再次闪电般直朝花豹张开的大嘴中捅去。

花豹一见,它的头竟再次灵活一动,朝下而来。在头朝下而来的同时,也张开大口直朝青年小肚上咬去。

这时候,青年身子已经后仰,再退怕是很难。

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一见,知道这一次青年很难躲过,就见他们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弓箭,拉满弓弦,就听啪啪两声轻响,两把有力长箭带着风声也同时射出。

这时,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距离花豹也不过三十步距离,他们又皆力大弓硬,两支长箭的穿透力自是不可想象。所以,也就在花豹头朝下攻向青年的一瞬间,两支长箭也同时透穿花豹飞起的身子,射向了对面的岩石。

此时再看花豹,只痛得嗷地一声惨叫,只朝青年一侧的空地蹿去。但蹿出不足二十步,又立刻软倒在地,身子咕咕冒血,爬了几爬,竟再不能爬起。

青年看着死去的花豹,脸上竟毫无惊疑之色。因为很快就见他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两兄弟,看过几眼,然后将刀子掖在腰间,掉头就走。

努尔哈赤一见,不禁走上几步,冲青年人道:“为何不带上花豹就走?”

青年头也不回道:“花豹非我打死,我为何要带上?”

努尔哈赤便再抢上几步,抓起花豹的两条腿,朝青年猛地掷去道:“接住,我们只是路过,帮你一个忙而已!”

说罢,就见花豹也早已呈一条美丽弧线,直青年飞去。

青年听到身后动静,就见他也猛地回身,见花豹已掷到近前,便伸手稳稳接住。然后,手腕一翻,就见花豹又直直地直朝努尔哈赤而来。

努尔哈赤见了,也再次接住,又再次给青年掷去。

就这样掷过几个来回,一旁的舒尔哈齐实在看不下去,见花豹再次被掷回,便随手将挂在腰的雁翎刀猛地抽出,朝花豹身子的正中一挥,花豹立时被劈成两段,五脏六腑也哗地一下流出了很多。

努尔哈赤一见,也只好缩手不再去接。

舒尔哈齐便用雁翎刀一指掉在地上的两段花豹道:“常言道,见一面,分一半。就算花豹是我们打死的,既然你看到了,就分你一半。这样总可以了吧?”

那青年一听,便噗哧一声笑了,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这小兄弟有意思,既然如此,给我留一半就是了!”

说着,也往努尔哈赤兄弟这边走来,边走又边自我介绍道:“我是嘉木瑚寨的,叫额亦都。看二人穿戴,想必也是朱里真人了?”

努尔哈赤点头,见对方很爽快地介绍自已,已拿自已不当外人,便也道:“我们住郝图阿拉,我叫努尔哈赤。”

说着,又一指身旁的舒尔哈齐道:“这是我弟弟,舒尔哈齐。”

额亦都便再次打量一眼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道:“看你们这样子,怕是专来深山捕猎的?”

努尔哈赤便再次点头。

舒尔哈齐便望着这个个子比自已高不了多少的青年,也毫不客气道:“难道你不是?”

额亦都摇头,道:“我是来深山专门寻找大活物的,来试一试我手中这两把刀还锋利与否!”

说罢,又再次从身上抽出那两把尖刀来,仔细端详道:“它们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杀凶狠的恶物了!”

说着,又冲怒尔哈赤和舒尔哈齐一笑道:“所以,这一半的花豹我不拿也罢!”

但他说完,还是挥刀将花豹的内脏除掉,然后又将刀上的血在花豹身上擦干将,接着,又抓起花豹的一条前腿就走。

努尔哈赤见了,便又道:“等等,我这里有袋子,不如将它装在袋中,如此更方便一些!”

说着,也从身上抽出一个布袋子,撑开来走到额亦都跟前。

这一次,额亦都倒再不客气,将手中的一半花豹放入袋中,背走就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我说过我住嘉木瑚寨,你们若走到那里,别忘了去找我!”

努尔哈赤便再次郑重点头。随后装起剩下的那花豹,与舒尔哈齐一起往回走。

等他们回到郝图阿拉,已是半月过去。

但经过几次深入深山,他们已攒下了一张虎皮,三张半豹皮,七张猞猁皮。还有干磨茹129斤,山木耳76斤,松子597斤。人参53斤。

这时候,雅尔哈齐的伤也早彻底好了,身体恢复的比以前还壮实,一直在家里负责阴晒这些皮子,在谷场上晾晒那些山货。

只是无人注意,有时候,他会呆呆地望着远方站立很久。他在认真地思考他来到的这个世界,更在思念另一个世界里将他艰辛养大,且正在渐渐老去的父母。

他不知道自已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那个世界里去,并将他看到一个曾经真实的世界告诉另一个世界的人们。

而此时此刻,努尔哈赤一见东西已经不少,便准备从父亲那里借来两匹马,赶抚顺马市去换些银子,或换些铁犁、铧子、铁锅、布匹或盐巴之类,然后再卖给四周围的部落族人。

可是,这天他刚想去父亲哪去借马,他的父亲塔克世和继母纳喇氏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