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河部播一混寨因为与建州右卫兀里突寨发生冲突,播一混寨主石勒根率族众抢掠兀里突寨,并杀死两名兀里突寨族人一事,是发生在这年的五月。
这时候,也正是赫图阿拉播种的季节,努尔哈赤吸取以前的教训,决定到各城寨去逐一走走,看看各城寨族人的播种和生活情况。
衮代听说,一定要跟随。努尔哈赤听了,也不说反对。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也感到已时刻无法离开这位贤惠且能干的妻子了。
可也正是在这样一个时刻,在雅尔哈齐、姜洛和十几名亲族青年保护下,努尔哈赤和衮代双双出入于各城寨时,浑河部播一混寨抢掠兀里突寨的事件也突然发生了。
送信来的也正是兀里突寨寨主兀里突。当他泪流满面地将消息告诉努尔哈赤时,愤怒的努尔哈赤当下就要回住地,亲率轻、重甲兵去征剿。最终还是被衮代拦下了。
衮代淡淡道:“身为左卫首领,不应该处处征杀在前。舒尔哈齐、穆尔哈齐、额亦都、安费扬古几位兄弟都能征惯战,一座小小播一混寨,你的任何一位兄弟带轻重甲兵去就足够了!”
努尔哈赤听了,并没有说话。
努尔哈赤没有说话,是在此之前,因为浑河部协助尼堪外兰筑城,早已让努尔哈赤恨透了浑河部主。此次兀里突寨主亲自来求救搬兵,他自是求之不得。自是准备彻底捣毁播一混寨,削弱浑河部势力。
但听衮代如此说,努尔哈赤还是扭头看了看行在一侧的雅尔哈齐。
努尔哈赤扭头看向雅尔哈齐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一个寨子,正骑马行走在去另一座寨子的土路上。
阳光很暖地照在大家身上,给人一种极舒服的感觉。所以,在这样的时刻谈厮杀,即便是一个傻子,也有十二分的不情愿。
所以,见大哥看自已,雅尔哈齐便首先听到了自已心中咯噔一声响。因为他已清楚地预感到,此时大哥看自已,并不是想征求自已的意见,而是想要自已随同征剿。
因为雅尔哈齐清楚地知道,现在,舒尔哈齐哥哥正抓紧督促各寨主收购族人手中的兽皮、松子和其他山货,准备这几天就去一趟抚顺马市,赚些收入,补充入冬以来造成的亏空。
穆尔哈齐哥哥呢,本来是要求留在家里看家。在大哥努尔哈赤心目中,能够率领轻重甲兵出征的,怕也只有额亦都、安费扬古两位哥哥,还有自已了。
果然,就见努尔哈赤看过自已片刻,便郑重道:“只有额亦都和安费扬古怕还不行,小弟现在就回去,传我的话。由你们三人率一百重甲兵、一百轻甲兵和五十名攻城手前去征剿播一混寨!”
说完,见雅尔哈齐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便又解释道:“额亦都和安费扬古攻城掠寨没问题,只是遇到复杂情况,怕是处理不了。你要跟随在他们近前时刻提醒他们!”
雅尔哈齐听了,自也是郑重点头。
一旁的衮代听努尔哈赤如此说,更是赞叹道:“小弟想事周到,跟去再好不过!”
雅尔哈齐听了,也没有说什么,也只是冲这位续嫂微微一笑。
这时,就听努尔哈赤催促道:“既然如此,小弟就立刻回去传信,让额亦都和安费扬古今日收拾完毕,明天一早动身!”
雅尔哈齐便再次认真点头,也说一声:“那我这就去了,大哥!”
努尔哈赤也点头道:“去吧!”
见雅尔哈齐打马跑远,又大声道:“一旦厮杀起来,要一定学会处处保护自已!”
雅尔哈齐听了,心中一热,但也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大哥,便挥鞭催马直奔回去的路而去。
待回到家中,将努尔哈赤的话一说,额亦都和安费杨古自是不敢耽搁,立即搜集起一百轻甲兵、一百重甲兵和五十名攻城手。然后,又从马群中挑选出三百五十三匹良马,备足米粉和必备药品。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待到了兀里突寨,由寨主兀里突带领众甲兵去攻打播一混寨时,雅尔哈齐这才清楚,原来两寨历来不睦,近两年冲突更加频繁,两寨族人其实都一直生活不安。
此时,不但听说努尔哈赤已续娶衮代为妻,更听说努尔哈赤的族兵勇猛无比,兀里突寨主兀里突便想借努尔哈赤族兵狠狠教训一下播一混寨,让他们从此不敢来犯。
但努尔哈赤并不完全这样想。他之所以面对一个不是很大的寨子,竟派出二百轻、重甲兵、五十攻城手前往,就是要借此清除播一混寨,削弱浑河部力量。
额亦都、安费扬古和雅尔哈齐对努尔哈赤的意思,也自是心知肚明。
当然,努尔哈赤之所以不率队亲征,倒也不是完全听从了衮代的意见,而是他想看看浑河部主的反应。如果浑河部派族兵去救。他自是要亲率剩下的六百轻、重甲兵出征,进而一举灭掉浑河部。
也正因为此,就在雅尔哈齐他们出征不久,努尔哈齐便又立即派纳罕古去浑河部打探消息。
长话短说,待到了播一混寨一见,就见此寨同样座落在浑河(小辽河)北岸一座高山顶上,正面临水,背靠高山。寨子不是很大,也没有城墙围绕。有的只是由粗大木桩和缠绕其上的带剌野藤围成的木栅。但其势也可谓易守难攻。
但等渡过浑河,额亦都、安费杨古和雅尔哈齐等还未接近寨子,便已经惊动了播一混寨的族人。就见寨主石勒根带领众族人早已张弓持箭站立在寨栅外。他们脚前更是堆满了各种大石和巨木。
额亦都见了,却是二话不说,一挥手,就见五十名攻城手手持木牌和粗木杠首先攻了上去。
紧接着,额亦都便手持弓箭率领一百名重甲兵紧随其后。
寨栅外族人见了,先是朝下推动脚前的大石和巨木。大石和巨木便从山顶快速滚下,发出巨大声响。
五十名攻城手见了,也不慌不忙,只钭钭地站成一排,将木牌挡在前,见了滚下来的石头,在躲闪的同时,便用粗木杠轻轻地顶一下。每人顶一下,那些大石和巨木便很快朝一侧滚去。
而他们身后,又是额亦都的重甲兵。
待接近山顶,还不容播一混寨族人继续往下推石头和巨木,紧随攻城手身后的重甲兵也早已快速冲出,冲山上的族人开弓放箭。只射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来,只好躲在石头后,快速朝寨中而去。
这时,重甲兵也早已攻到近前,隔着寨栅,与躲进寨栅后播一混寨族人互射。
要知道,这些重甲兵早经过反复训练,再加上,马身上也披有重甲,很难被射中。所以,就见他们低着头,将脸藏在马的一侧,边开张射箭边继续往寨栅跟前冲。
而对方射过来的箭,更多是纷纷落在地上,此时重甲兵射出的每一只箭,却都能够射中一个寨内族人。
眨眼间,就见寨内族人倒下了一片,又再次纷纷朝寨里而去。
这时,在重甲兵的掩护下,就见五十名攻城手也再次手持木牌直奔堵死的寨门而去。
待到了寨门近前,又见他们很快点起火来。
半山腰上,由安费杨古和雅尔哈齐带领的一百名轻甲兵也早已做好了冲杀准备。此时就听安费杨古大声地对轻甲兵道:“往后面传话,凡不抵抗的族人,一律不准杀掉!”
话一层层传下,寨门也很快被烧开。紧接着,就见安费扬古将手中长刀一挥,大喊一声:“跟我冲进去!”
说罢,也第一个往前冲去。紧跟着,一百名轻甲兵也如一股洪水般冲进寨去。
播一混寨族人一见努尔哈赤的轻甲、重甲先后攻击,哪里抵挡得住,不由得一退再退。有哪继续抵挡的,当即便被冲上前的轻甲兵挥刀砍倒。寨主石勒根见了,也扭头就想逃走。
额亦都一见,哪里还有让他逃走的道理,举弓搭箭便朝石勒根连射三箭。石勒根中射,当场气绝身亡。其他族人一见,便不再抵抗,纷纷投降。
从攻寨到破寨,也就不到两个时辰,真可谓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就连播一混寨的族人见了,也不得不从心中往外臣服。
此次一战,除没收了石勒根的全部财产外,播一混寨一百零八户,全部迁往赫图阿拉。其中有三户不愿臣服的,也当下被额亦都捆了,一同押往赫图阿拉,准备由努尔哈赤分给大家做家奴。
此时,在赫图阿拉,纳罕古也给努尔哈赤带回消息,说浑河部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兵迹象。这让努尔哈赤信心倍增。
雅尔哈齐最大的收获,是在清理石勒根家的财物时,格外地发现了一本书,叫《神日》,是一本专门讲述族人与太阳之间的故事。
待回到赫图阿拉,雅尔哈齐翻过几页,便很快就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天深夜, 也正在他看得入神时,大哥与大嫂来了。
努尔哈赤来后,见小弟看书看得入神,便仍和往常一样,悄悄坐到炕桌的另一侧,很耐心地等。一直等到雅尔哈齐抬起头来,合上书页,这才习惯性地望一眼书的封页,问道:“又得了一本新书?!”
雅尔哈齐便点头。
点头间,也一眼看到了大嫂,惊讶道:“大嫂也来了!”
衮代便道:“你大哥睡不着,我陪他转转!”
雅尔哈齐便知道大哥可能已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过来与他商讨。所以,也不多说,
果然,还未等衮代再说什么,就听努尔哈赤直接了当道:“依小弟看,咱们追杀尼堪外兰的机会是不是已经到了?”
雅尔哈齐听了,心中便是一动。
这几天,他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播一混寨距离浑河部主要城寨如萨尔浒城、鹅尔湖也不过几十里路程。这就多少天过去,浑河部主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说明他们怕了。
“既然怕了,就应该考虑快速出兵,去攻打尼堪外兰所居鹅尔浑城。”雅尔哈齐也曾这样想过。
没想到,大哥早已经意识到了。
“不过,我倒不想先去攻打鹅尔湖。我先攻下托谟河城。它也是章甲、巴尔达、萨尔浒、界凡五城中势力最弱的一城。我先用八百甲兵全力攻下托谟河城,然后突然西进,再攻鹅尔浑城,都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以来,鹅尔浑城想必就会很快攻下!”就听努尔哈赤说道。
努尔哈赤说着,因为激动,竟从炕上跳下,在地上走过了几个来回,这才看着雅尔哈齐征询道:“小弟以为这样突袭如何?”
雅尔哈齐自是没想到大哥会想出这样的奇招,听了,自是激动道:“大哥这叫声东击西。攻打托谟河时,说不定尼堪外兰还以为我们仍在与五城城主作对。待我们突然掉头,连夜去攻鹅尔浑城时,怕是他尼堪外兰到时想跑都跑不掉了!”
雅尔哈齐说过,又是连连赞同点头。
可努尔哈赤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是一阵沉思,然后才道:“目下,大哥仍是担心,咱们这八百轻、重甲兵,是否就是尼堪外兰的对手?”
雅尔哈齐听了,心中也是一怔。
对于这个问题,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但他还是道:“大哥的这支甲兵,早已没有任何城寨族兵可比,攻下鹅尔浑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说罢,又安慰道:“即便攻不下,也可就此看看明朝廷的反应。”
努尔哈赤听了,又不禁叹一口气道:“咱们的目的是杀尼堪外兰,并不是想看明朝廷的反应!”
雅尔哈齐道:“对!大哥说得对!”
说着,又突然想到道:“既然我们有亲族在鹅尔浑城监视尼堪外兰,那就让他们到时在城中到处放火,以扰乱他们的视线,我们在外攻城。说不定城很快就能攻下!”
这个主意,显然并不高明,只见努尔哈赤听了,也只是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