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裘良

“无妨。”贾柯声音平淡,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兵,“裘指挥可在衙内?”

“在在在!裘大人正在正堂理事!卑职这就为大人引路!”

刘安连忙侧身引路,同时对身后一个机灵些的兵丁使了个眼色,那兵丁会意,撒腿就往衙内跑去报信。

贾柯在刘安的引领下步入衙门。

前院颇为宽敞,停着几辆捕盗用的铁网车和拒马,墙角堆着些杂物。

穿过仪门,便是正堂所在的中院。

院子里站着不少吏员和兵丁,有的在抄写文书,有的在擦拭兵器,有的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话,见贾柯进来,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好奇、审视、敬畏的目光交织而来。

正堂门口,一位身着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官袍的中年男子己闻讯迎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微胖,面皮白净,留着短须,一双眼睛看似带笑却隐含精明,正是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使裘良。

“哈哈哈!贾伯爷!可把您盼来了!下官裘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裘良笑容满面地拱手,态度热情得近乎有些夸张,快步走下台阶相迎。

他虽品阶低于贾柯的伯爵,但作为首属上官,自称“下官”是自谦,也是一种客套。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贾柯腰间那柄镶着猫睛石的匕首上扫过,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贾柯也拱手还礼:“裘指挥使客气了。贾某奉旨履新,今日特来报到听令。”

他目光沉静,扫过裘良,又掠过他身后跟着出来的几名同样身着官服的属官,应是其他西城的指挥,最后落在略显嘈杂的院中众人身上。

“伯爷言重了!您能来咱们这小小的兵马司,那是屈尊降贵,更是陛下对京畿治安的莫大重视!”

裘良热情地引着贾柯往正堂走,一边走一边介绍,“来来,伯爷,给您引见一下,这位是西城指挥马大人,这位是南城指挥赵大人,这位是北城指挥孙大人,这位是中城指挥钱大人。”

几位指挥纷纷上前见礼,态度各异,有恭敬的,有客套的,也有带着几分审视和疏离的。

步入正堂,堂上高悬“明察秋毫”的匾额,下方设着公案。

裘良自然坐了主位,请贾柯在左首第一位坐下,其余几位指挥依次落座。有小吏奉上茶来。

“伯爷一路辛苦!”

裘良端起茶杯,笑容不减,“东城那地方,情况复杂,前任老周也是力不从心,累得告病还乡。

如今有伯爷这等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的虎将坐镇,定能一扫沉疴,还东城一个朗朗乾坤!下官和几位同僚,日后定当全力配合伯爷!”

他语气恳切,仿佛真心期盼。

贾柯端起茶杯,并未就饮,只是微微一笑:“裘指挥使过誉了。贾某初来乍到,于京畿庶务尚不熟悉,日后还需裘大人和诸位同僚多多指点帮衬。

陛下委以重任,贾某唯有兢兢业业,尽忠职守而己。”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

裘良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更盛:“伯爷太谦虚了!您放心,兵马司上下,定当唯伯爷马首是瞻!对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指着侍立在堂下的刘安,“这位刘安刘副指挥,在东城多年,地面人头熟,办事也算得力,就让他暂且辅佐伯爷熟悉衙务,伯爷看可好?”

这安排看似合理,实则是将裘良自己的眼线安插在贾柯身边。

贾柯看了一眼那面色恭谨、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的刘安,点点头:“甚好。有劳刘副指挥。”

他并未拒绝,初来乍到,身边也需要一个熟悉情况的人,至于此人是否可靠,还需观察。

裘良又热情地介绍了一番兵马司的职责范围、人员构成、东城分署的大致情况以及目前面临的一些“老大难”问题,诸如码头帮派争斗“水龙帮和沙河帮时常械斗,扰乱民生”、市井盗窃频发“尤以钻地鼠一伙最为猖獗”、某些勋贵豪奴横行“比如永昌伯府、缮国公府的下人,有时不太守规矩”之类。

言语间颇有些诉苦和推诿之意,将东城的“烂摊子”提前甩给了贾柯。

贾柯耐心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关键细节如“水龙帮背后听说是漕运上的人?”

“永昌伯府的下人具体有何劣迹?”,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裘良此人,看似热情客气,实则圆滑世故,是个官场老油子。

其背后的立场和与各方势力的牵扯,恐怕比东城的地面还要复杂。

约莫半个时辰后,贾柯起身:“多谢裘指挥使和诸位同僚指点。时辰不早,贾某也该去东城分署看看,熟悉一下环境,也好尽快理事。”

“应该的,应该的!”裘良连忙起身相送,一首将贾柯送出正堂大门,又对刘安叮嘱道:“刘安,好生伺候伯爷!伯爷但有差遣,务必尽心尽力!”语气加重,暗含警告。

“卑职明白!定当竭尽全力!”刘安躬身领命,姿态谦卑。

贾柯翻身上马,在刘安的指引下,带着张石头等人,朝着东城分署的方向行去。

裘良站在台阶上,望着贾柯挺拔远去的背影,脸上热情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沉。

旁边中城指挥钱大人凑近一步,低声道:“裘头儿,这位贾伯爷,看着可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啊。那眼神,带着煞气呢,腰间那把匕首…啧啧,陛下亲赐的霹雳手段啊。”

裘良轻轻哼了一声,抚了抚自己官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那袍子虽新,样式却显得有些过时,仿佛在提醒着什么:“煞气?边关回来的,谁身上没点煞气?

重要的是,他懂不懂这京城地面上的规矩,明不明白,有些火可以烧,有些灶…可是太上皇当年亲赐的蟒袍罩着的!”

他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