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众生态

母女俩的哭声在破旧的小院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圣旨静静地躺在桌上,那明黄的色彩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冰冷。

宁国府,贾珍的书房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冬的寒意,却驱不散贾珍脸上的阴晴不定。

赖升垂手站在下首,小心翼翼地复述着玄真观贾敬那番冰冷彻骨的话语:“…敬老爷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还说…圣眷是烈火也是油锅,忠顺王正愁抓不到把柄,此时大张旗鼓开府,是嫌贾柯这棵苗子不够招风,是催命符…严令一切待朝廷明旨,循规蹈矩,不得逾制张扬,保全武安伯要紧…”

贾珍捻着胡须,听完后半晌没说话,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似笑非笑。

他端起桌上的温酒,浅浅啜了一口,才慢悠悠道:“父亲他老人家…还是这般洞若观火啊。西府那边,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老爷说的是。”赖升连忙附和,“只是…西府老太太那边雷霆震怒,二老爷也挨了排揎。咱们这边,是否…”

“是否什么?”贾珍眼皮一抬,目光锐利,“父亲的话就是宁国府的意思!他们想借贾柯这阵东风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得看看这东风刮不刮得起来!现在倒好,风还没起,树差点先折了!哼,忠顺王…父亲提醒得对,那老东西可不是善茬。贾柯这小子,福分够不够大,还得两说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进来,在贾珍耳边低语了几句。

贾珍脸上的那丝玩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真正的惊讶和凝重。

“重伤垂危?”他低声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答复后,挥挥手让小厮退下。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贾珍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赖升,”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去,备一份厚礼…不,备两份!一份给西府老太太送去,就说听闻武安伯在北疆为国奋战,劳苦功高,宁府深表关切,一点心意,望老太太宽心。另一份…送到东小院去,以我的名义,给贾陈氏母女压惊。东西要实在些,米粮、炭火、皮料、药材…嗯,再封五十两银子。就说,敬老爷虽在清修,亦挂念族中子弟,让她们安心养着,不必忧惧外事。”

赖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老爷在做姿态了。既安抚西府,又拉拢东小院,更重要的是,把宁国府放在了关怀族人的位置上。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赖升连忙躬身应下。

贾珍看着赖升退出的背影,眼神闪烁。贾柯重伤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让本就微妙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这枚棋子,是就此黯淡,还是能浴火重生?

宁国府,又该如何落子?

风雪依旧笼罩着京城,宁荣两府的高墙深院内,无声的暗流,正随着贾柯重伤垂危的消息,悄然涌动、加速奔流。

荣禧堂的怒火,东小院的悲泣,玄真观的冰冷,以及宁国府那看似关怀实则深远的算计,都在为这乍暖还寒的初春,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年轻武安伯,对此还一无所知。

“老爷,您说这贾柯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宁国府是不是得早做打算?”

赖升一边准备礼物,一边小声嘀咕着。

他心里清楚,贾柯如今在朝中也算有了些影响力,这影响力背后牵扯着各方势力的博弈。

“哼,急什么。”

贾珍哼了一声,“且看看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关。要是他就这么去了,那也是他的命。可要是他挺过来了,这局势就又不一样了。咱们宁国府,得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贾珍心里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贾柯若是能康复,说不定能成为宁国府在朝堂上的一股助力;可要是贾柯不行了,那宁国府也不能因为他而得罪荣国府和其他势力。

“老爷英明。”赖升赶忙应和,心里却想着,这贾府里的事儿,真是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