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堂死寂和李麻聒噪的鲜明对比中,贾柯从容地再次拿起了筷子。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他夹起一片腌渍得恰到好处、透着油光的酱黄瓜,稳稳地送入口中。
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味什么珍馐美味,而非一碟普通的佐餐小菜。
接着,他又夹了一箸清炒的时蔬嫩叶,翠绿欲滴,放入口中,依旧细嚼慢咽。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此刻天地间只有他,和他面前这简单的几碟菜肴。
隔壁的喧嚣、挑衅、乃至那无形的刀光剑影,都被他周身那股沉凝的气场所隔绝。
他甚至端起那壶被李麻讥讽为“顶个屁用”的清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
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升起袅袅白气。
他端起杯,凑近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啜饮了一小口,喉结微动,神情平静得近乎淡漠。
他吃得极其认真,极其专注。
每一口都咀嚼得充分,每一次举箸都稳如磐石。
那份旁若无人的镇定,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无声的力量。
这力量并非来自咆哮或怒视,而是源于这份彻底的、近乎冷酷的漠视。
李麻的挑衅,如同重拳打在棉花上,又像沸水泼入寒冰,除了激起对方更深的冰冷,再无任何效果。
贾柯用最首接的方式宣告:你李麻,以及你所有的表演,在我眼中,不值一提。连让我停下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这份无声的回应,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力量,也更让李麻感到一种被彻底藐视的挫败和狂怒。
他脸上的得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轻视后的狰狞和愈发高涨的戾气,如同被激怒却找不到对手的鬣狗,只能发出更刺耳的狺狺狂吠,却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而贾柯,只是继续着他的晚餐,在这剑拔弩张的醉仙楼二楼,营造出一方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之地。
李麻见贾柯非但没有被激怒,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放下茶盏,那副完全无视他的姿态,就好像他李麻在贾柯眼中不过是墙角一只无足轻重、嗡嗡叫的苍蝇,根本不值得分神理会。
这种彻头彻尾的漠视,可比愤怒的反击更让李麻觉得自己的尊严被狠狠踩踏,刺痛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脸上原本得意嚣张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很快又被更深的恶意所替代。
只见他猛地将手中那把花生壳狠狠摔在桌上,“噼啪”声响在安静的二楼显得格外刺耳。
他身体前倾,隔着并不严实的屏风缝隙,朝着贾柯所在的方向,扯着公鸭嗓提高了嗓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啧!贾大人这官当得,可真是清苦啊!”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满满的都是讥诮之意,“瞧瞧您桌上这几碟子菜…萝卜干?腌黄瓜?哦,还有盘炒青菜?
啧啧啧…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咱们东城兵马司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连指挥使大人您都只能吃糠咽菜呢!哈哈哈!”
他身旁的两个豪奴立刻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粗嘎难听,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突兀。
“麻爷您这话说的,”
其中一个豪奴赶忙接口,斜着眼睛瞟了瞟贾柯,“指挥使大人这叫清廉!您懂不懂啊?跟咱们这些俗人可不一样!人家那是…那是…”
他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一拍手,“哦!两袖清风!对!两袖清风!连顿肉都舍不得吃,可不就是清风嘛!哈哈哈!”
“放屁!”
李麻故意大声呵斥同伴,可脸上却全是戏谑的神色,“什么清风!我看是兜里比脸还干净吧?连请手底下兄弟吃顿好的都请不起,让刘安他们干站着喝西北风?
哎哟哟,刘安兄弟,瞧你们这脸绿的,跟着这么个穷酸上官,委屈了吧?要不要过来跟麻爷坐?麻爷这儿酒肉管够!还有小娘们儿陪唱!那才叫快活!”
他毫无顾忌地挖苦着贾柯的“穷酸”,还恶意地挑拨贾柯与亲随的关系。
每一句话都像带着毒的针,首首地刺向贾柯的威信和颜面。
刘安等人气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本身刘安和李麻就有矛盾,此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
张石头按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如同蚯蚓般虬结,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了,若不是贾柯还没发话,他早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跟李麻拼命了。
整个二楼其他雅座的客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原本假装吃饭的人连筷子都停在了半空,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惊恐地看着这场一边倒的羞辱。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作为被攻击的核心,贾柯本人却好像完全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对于李麻那尖酸刺耳的嘲讽、恶意满满的挑拨,以及那毫无顾忌的哄笑,贾柯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沉稳得如同深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在满堂死寂和李麻聒噪形成的鲜明对比中,贾柯从容地再次拿起了筷子。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他夹起一片腌渍得刚刚好、泛着油光的酱黄瓜,稳稳地送进嘴里。
他细细咀嚼着,就好像在品尝什么难得的美味佳肴,而不是一碟再普通不过的佐餐小菜。
接着,他又夹了一筷子清炒的时蔬嫩叶,那菜叶翠绿翠绿的,放入口中后,依旧不紧不慢地嚼着。
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此刻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他,和他面前这几碟简单的菜。
隔壁传来的喧嚣、挑衅,还有那看不见的紧张气氛,都被他身上那股沉稳的气场所隔绝。
他甚至端起那壶被李麻嘲笑为“顶个屁用”的清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滚烫的茶水倒进杯中,升起丝丝白气。他端起杯子,靠近唇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小口,喉结微微动了动,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