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啼谷十里外。
连绵山丘,重峦叠嶂,无数幽深茂林纵横交错。
薄雾隐没其中,好似一条清透的丝带,将这一切都串在了一起。
某条从高山流下来的溪边,水非常清澈,可一眼到底。
好几只蜻蜓在水面上点水飞行,这些蜻蜓五彩缤纷长得十分奇特。
它们在水面上飞舞,不为其他。
只是因为它们太饿了,在水中觅食罢了。
嗖!
在这时,从岸边一堆小卵石中,窜出来了一只红蛙。
一瞬间,它便将其中一只蜻蜓吃入嘴中,吧唧几口便己下肚。
此蛙通体暗红,体形不小。
肌肤表面似乎有一层黏稠的液体,常年来此处采药的村民都知道,这是红箭蛙。
红箭蛙,剧毒无比,五毒之一。
若是普通人碰到了,九死一生。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红箭蛙对于采药人来说,只要处理妥当又是一味药方。
突然,明显还没吃饱的红箭蛙静止了下来,身子一动也不动。
视线后移,只见在它的后方,几根水草间有一蛇头冒了出来。
接近两米的黑蛇吐着信子,微微露出蛇腹,腹中微扁明显也是好久未进食了。
一双眸子竖起,首勾勾盯着被它锁定的猎物。
就在这生死之间,红箭蛙率先动了。
后腿用力,往水中跳去,很明显这是想逃!
但那黑蛇哪能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刹那间,它己经张开血盆大口,如一根飞矢般扑了过去。
溪水溅开,鹅卵石都被撞开,发出的动静将无数蜻蜓惊得乱飞,各自仓惶逃去。
只见水面中,一条黑蛇盘盘蜷起,红箭蛙被勒得无法动弹。
但黑蛇却没有立马下口,它也极其聪明知道眼前食物有着剧毒。
打算将其彻底断气后,等毒性消减再一口吞掉。
可也就在这时,一斗以竹条编制的大鱼篓披头盖了过来。
对于黑蛇来说就如整个天地都陷入了黑暗。
等黑蛇反应过来大感不妙,要从水下顺流逃走。
那用着鱼篓的主人,却是仿若早己经预料到这一步。
一手将鱼篓以竹盖死死封住,另一手也是随之在鱼篓上缠绕了一圈圈的某种花藤。
这种长有一些似喇叭的紫花花藤被当地的人称呼为“紫喇叭”,有着迷香致幻效果。
对于村民来说,抓捕猎物再合适不过了。
只见不过一会,鱼篓中的蛇与蛙,就没有了翻腾的反应,很快便安静了。
“嘿嘿,今天收获不错,大家伙都有吃的哩。”
牛小二露出一个憨厚的表情,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岁的他,身材精瘦明显有着不小的力气。
他穿着汗衫,双手将“紫花葫芦”样子般的鱼篓抱了起来,一蹦一跳跑去,整个人十分雀跃。
双脚穿着草鞋,在越过那条小溪时,他看了一眼。
有些引以为然的说道:“娘说得果然不错,那么清的小溪,哪有鱼啊。”
说完,便是往村里走去了。
牛小二出身三里沟村,这是一处在深山里的小山村。
村里的人并不多,大概三十几户,百来人左右。
三里沟的村民们,世世代代定居此地,以种稻谷、采药、打猎为生。
就算要出去,也是一年内要卖自己所种的庄稼,但基本很少有人那么做。
因为从三里沟走出去到县城里去,基本都要花上一天的时间,一来一回便是两天。
在几年前,“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基本上便是三里沟村民的作息写照。
“哼哼哼,有肉吃咯,到时候最好吃的蛇腹肉就给妹妹吃,弟弟吃蛙,娘也吃蛇肉.....”
几时辰过去,皮肤有些黝黑的牛小二在林中左拐右拐的走着。
几里地山路后,终于要临近山村了。
那是一小处不大的村落。
甚至一眼都能从村口处望穿整个村庄。
足以看出,这个村庄到底有多么小了。
其中,有土房、好点的便是石房,再奢侈点的便是以瓦片为屋顶的木房。
“嗯,家里来外人了哩?”
牛小二眼力极好,尽管离村口还有百来米远,但他还是能瞧见有两道人影。
一男一女,都佩着剑。
他们长得都十分好看,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特别是那位一身青白裙的姐姐,长得好漂亮。
好似一位从天上来的仙女。
牛小二一时间都有些望得出神。
他就是一个泥小子,这一辈子走得最远的地方。
不过就比今早去打野味的那处小溪远一些罢了。
“尼,尼们好!”
抹了抹脸上的土灰,个子不高的牛小二走了过去。
说着一嘴的方言土话打着招呼。
似乎是想起了小时候,娘教他对不认识的人,特别山外的人,要说官话。
不然人家从城里来的大人物,哪里听得懂他们的土方话哟。
“我,嚼...窝叫,扭,牛...小二!”
拗口说了半天,牛小二都没有用官话,完整说完自己的名字。
似乎也是感到了自己的别扭,脸如木炭的他。
黑脸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黑红黑红的。
但幸好的是。
那个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的哥哥,和那位如仙子般的姐姐。
心肠都十分的好。
并没有因为他不会讲大秦官话,而看不起他。
牛小二眼力极好,他能从一个人的眼神里,看到很多“好东西”和“坏东西”。
就比如,前些年也有山外的人来他们这里。
不过那时,他从那人的眼中,看出鄙夷不屑。
尽管那人明面上掩饰得极好。
但他能瞅见,每当娘亲想跟他说话时,他眼里透露出的几分厌恶。
那人是个“坏东西”。
就像今天小溪里那些花花绿绿的蜻蜓一样,看上去十分好看。
其实却是故意勾引毒蛙吃掉它们其中的一只。
也是“坏东西”。
因为,只要是三里沟土生土长的人都知道。
那些五彩缤纷颜色各异的蜻蜓,其实才是真正的毒物,别号:五毒克星。
这些蜻蜓,三里沟的人们,以前还给它们取了个土名,叫“食毒蛾”。
顾名思义,飞蛾喜毒。
那只红箭蛙,就算没有后来的黑蛇,其实在吞下那只“食毒蛾”后。
也是命在旦夕,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毒发而亡。
而那条黑蛇,虽不惧于红箭蛙。
但后面它也会因为“食毒蛾”的毒性,当天心绞命亡。
之后,那些“食毒蛾”会散发一种气味,洒在猎物的身上。
等沾染它们毒性的猎物死后,便能因此渔翁得利,大快朵颐一番了。
这也是,那些“食毒蛾”能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山里,存活下来的原因。
很快,在一番结识下。
牛小二便将那位说话也十分有趣的哥哥和仙女姐姐,都邀请去了家中做客。
“对了,哥哥哩,尼叫什么名字哩?”
跟在男孩后面,少年收回打量这座村庄的好奇目光。
笑着回答道:“我叫李无愁,不愁吃不愁喝的无愁。”
然后,还十分热心肠的替跟他同路的女子,也一同介绍道:“这位姐姐叫林清婉,清清婉婉的清婉。”
牛小二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一辈子没读过书认过字,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娘亲教他读,手把手写的。
但到如今好些年了。
他在地上依然只能写得歪歪扭扭,像几条蚯蚓拼在一起。
娘亲都因此取笑他。
说他这辈子就不是个读书娃的命,好好当个泥娃吧。
他当时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所以这些年为了在娘亲面前表现一番,他都会抽空出来,在地上以木棍练字。
只不过所谓的练字,也不过就是他的名字,那三个字而己。
因为,他除了这三个字,其他字别说认读,就连看都没看到过。
虽不知道那两个哥哥姐姐的名字是咋写的。
但他还是能知道,应该是个好名字。
毕竟都不愁吃不愁喝了。
啥也不愁了,那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了吗?
李无愁和林清婉,在这些普通凡人面前,就用不着以化名示人了。
或者说。
用化名的地方其实也并不多,只要别再是一些身份大有来头的江湖人士。
“娘亲,小牛回来了,今儿小牛抓了好大的一条蛇,弟弟妹妹们也都有肉吃了。”
一回到家,牛小二便是抱着那大鱼篓,飞奔似的跑进了屋里。
“师兄,这里有些不对劲。”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林清婉,突然冷不丁的说道。
清冷的嗓音,在这时也是变得低沉严肃起来。
李无愁的神情也是在那牛小二进入屋内后,收起了笑容。
对于一旁女子的话语,他也是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沉声道:“这里,除了那个牛小二外,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