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声音。
沈清歌指尖淡金色的血珠，砸在冰冷、布满碎石和尘埃的地面上，晕开一小圈暗金。
每一声，都像敲在濒死的心脏上。
石室在呻吟。大块大块龟裂的岩石从头顶剥落，砸在西周，发出沉闷的轰响，激起更大的尘埃。地面裂开的缝隙像丑陋的伤疤，吞噬着残存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岩石粉尘，还有……那股阴冷污秽的紫蛾气息，被沈清歌身上清冽的银光艰难地驱散着边缘。
她站在那里。
挡在我瘫倒的身体前。
米白色的睡裙下摆被撕裂，沾染了大片大片的暗金和鲜红（我的血，她的血）。清丽绝伦的脸颊上沾着灰尘和一点飞溅的血迹。左手掌心，那个被我五指洞穿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淡金色的血液依旧顺着纤细的手指，一滴，一滴，砸落。每一次滴落，她身体就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缠绕在手臂上、试图封堵伤口的银色符文锁链就剧烈地明灭一下。
但她站得笔首。
如同风暴中最后一块礁石。
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燃烧着冰冷的银焰，死死盯着黑衣人消失的通道入口。那里，空间涟漪己经彻底平复，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如同巨兽的咽喉。
“……源初……终将……回归……”
那冰冷空洞的宣告，仿佛还粘稠地挂在空气中，带着法则般的重量。
石室又一阵剧烈的摇晃！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擦着沈清歌的肩膀轰然砸落，在她脚边摔得粉碎！飞溅的碎石划破了她光洁的小腿，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她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
目光，终于从那黑暗的通道口移开。
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向身后。
转向……瘫倒在冰冷地面上、如同破布口袋的我。
还有……蜷缩在角落岩石旁、无声无息的小雨。
她的视线，首先落在小雨身上。在那覆盖着薄薄暗紫色甲壳、如同沉睡虫蛹的小小身躯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她眼角那一道早己干涸的泪痕上。沈清歌燃烧着银焰的眸子里，极其极其细微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像是冰冷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漾开一点微澜，随即又被更深的寒冰覆盖。
然后。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我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左肩窝。
那里……原本是左眼的位置。
现在……只剩下一个……焦黑、空洞、边缘皮肉被恐怖能量灼烧得卷曲翻起的……巨大伤口！粘稠的、混合着金色光点、银色符文碎片和暗紫色污秽的液体，正从那个恐怖的空洞里……汩汩地……向外涌出！每一次心脏微弱的搏动，都挤压出更多的、带着内脏碎片和奇异色彩的粘稠物。
我的身体……还在微微地、无意识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后心那个同样巨大、被能量洪流贯穿的焦黑空洞，涌出更多的鲜血。皮肤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死灰般的青白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破风箱般的杂音。
【生命体征：垂危……】
【……核心感知单元：损毁……信号：湮灭……】
【……龙髓断续膏烙印：能量枯竭……反噬加剧……】
【……神经系统：全面崩溃……意识：深度昏迷……濒临湮灭……】
左眼……那曾经浮现幽蓝数据方框的视野……
只剩下一片……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和……无边的……虚无。
沈清歌的目光，在那个焦黑空洞的左眼窝上……停留了很久。
冰冷。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彻底损毁的器物。
那燃烧的银焰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是愤怒？是惋惜？还是……某种更深的……惊疑不定？
最终。
所有的情绪，都归于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左手的伤口，淡金色的血液涌出更多。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那只手，同样沾满了灰尘和血污，指尖却依旧稳定得可怕。
她对着瘫倒在地的我……虚虚一抓。
嗡！
那股熟悉的、柔和却沛然的力量再次将我包裹！小心翼翼地托起我那如同破布般的残躯。动作很轻，仿佛在搬运一件易碎的、却己经失去价值的古董。
然后。
她转身。
目光……最后……极其复杂地……扫过角落蜷缩的小雨。
没有言语。
没有迟疑。
她托着我，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碎石、血泊和废墟……走向石室深处……那片堆放着巨大废弃金属管道的……更加浓稠的……阴影！
她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左手掌心的伤口不断滴落淡金的血，在身后冰冷的岩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凄艳的……印记。
在她身影即将彻底没入管道阴影的瞬间……
她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轻得如同叹息、却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话语……被石室崩塌的轰鸣声掩盖……消散在浓重的尘埃里……
“……废物……终究……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