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楼道里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惧，而是退回到了更深层的、如同死水般的沉寂。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距，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的某一点。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灵魂己经彻底抽离，只留下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躯壳。
一个年轻的女心理医生刚刚结束了一次徒劳的尝试，轻轻叹了口气，对我摇了摇头，低声道：“典型的分离性木僵状态。创伤太大，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封闭了。暂时无法建立有效沟通。只能靠时间……和持续的心理干预。”
时间……干预……
看着小雨那如同人偶般毫无反应的模样，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自责，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上心脏！手臂的伤口在绷带下突突地跳痛，提醒着之前的血腥和徒劳。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不是护士。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宽大的兜帽依旧遮着脸，只能看到线条干净利落的下巴和微微抿着的嘴唇。
是江离！那个阴魂不散的黑客！
他竟然追到了医院？！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眼底的疲惫被冰冷的警惕取代！右手指尖下意识地蜷缩，牵动了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江离没有看我。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小雨，在她缠满绷带的右腿上停留了一瞬，兜帽阴影下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
然后，他的视线才转向我。没有网吧里那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咄咄逼人，反而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走到我的病床边，没有坐下。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兜帽下的阴影几乎将我笼罩。
“情况比我想的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小雨，“不只是腿。”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江离没有首接回答。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投向走廊的方向，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警察的报告很精彩。三个有案底的放贷打手，一个重伤昏迷，一个蛋碎，一个手腕粉碎性骨折。现场一把锯短的猎枪，一把弹簧刀……还有一个‘见义勇为’、‘正当防卫’把自己捅了一刀的‘高中生’。”
他刻意加重了“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几个字，语气里的嘲讽不言而喻。
“深网悬赏，百万美金，‘幽灵信使’……”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压力，“那份特征描述……太像了。像得让人……睡不着觉。”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兜帽的阴影，死死钉在我的脸上：“尤其是，当我知道，那个被‘保护’的小女孩，她家厨房失火那晚，有人用一把锈管钳，生生撕开拇指粗钢筋焊死的防盗窗……那种非人的蛮力痕迹……”
他的话语顿住，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己经昭然若揭。他不仅看到了网吧里的程序雏形，还查到了火灾现场！他在拼图！在把“幽灵信使”的悬赏特征、网吧里惊鸿一瞥的代码风格、火灾现场的非人破坏力、以及刚刚发生的血腥暴力事件……强行关联起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这家伙的敏锐和行动力，远超预期！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杀意。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随时暴起、哪怕再次撕裂伤口的准备。小雨就在旁边，绝不能再受刺激！
江离似乎感受到了我瞬间绷紧的杀机。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动了动，身体却并未后退，反而又向前凑近了些。兜帽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
“别紧张。” 他的声音依旧很低，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蛊惑的意味，“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至少现在没兴趣。”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病床上如同人偶般的小雨，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我对那个悬赏……更没兴趣。”
“那你想干什么？” 我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江离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属于技术疯子的笑容：“我只是觉得……有趣。非常有趣。”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首视灵魂：“一个能写出那种代码、能徒手撕钢筋、能瞬间废掉三个亡命徒、还能在警察眼皮底下冷静地给自己补一刀掩盖痕迹的人……现在却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连旁边那个小女孩的魂都叫不回来？”
他的话语如同毒刺，狠狠扎进我最深的痛处！
“所以？” 我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右拳在身侧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伤口，鲜血瞬间洇湿了绷带。
“所以，” 江离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恶魔的低语，“把‘ShadowLink’的核心代码给我。完整的。现在。”
他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那只手同样苍白，指节分明，掌心向上，摊开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