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良娣

“撞到头醒来,痛得厉害,只能零星想起过去的一些片段,但……虽想不起你是谁,却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喻夏佯装头痛,揉着太阳穴,看向侍女的眼神带着困惑。

“你跟着我很久了是不是?”

“是!我是承影啊,从八岁起我就跟着小姐了!”

承影眼前一亮,蹲下身期待地仰头看着喻夏:“小姐你还能想起些别的吗?”

喻夏皱紧眉头,摇摇头:“不行,只要我一想,头就特别疼。”

回想着凌微从前和自己说过的失忆症状,她做出忍痛的表情,扶着额头道:“但看到你时,却能模糊想起些小时候与你相处的情景。”

承影松了一口气,又关切道:“不如请太医再来一趟吧。”

“算了,太子偏心,说不定又要冤枉我。”喻夏连忙拒绝,“不如你和我多说些以前的事情,看到熟悉的人或物,说不定慢慢就想起来了。”

承影同仇敌忾地抿了抿嘴角,给喻夏说起她与原主的过往。

原身名叫凌夏杪,是当朝镇北将军凌长明的女儿,上头还有两个镇守边关,加起来手握十万边防军的哥哥。

听到这里,喻夏腰杆立刻首了起来——既然有权有势,就不必仰人鼻息过活。

怪不得皇后只敢暗戳戳洗脑,不敢当面袒护自己儿子。

如今凌夏杪年方十八,十九生辰还差三个月。

嫁给太子只过了大半年,这狗男人便在两个月前迎了良娣过门,而那良娣喻采薇又是个心机深沉,惯会装可怜陷害人的,凌夏杪的日子便过得一天比一天憋屈。

喻夏听着,心里对这个太子沈辰越发瞧不上。

她谈过很多段恋爱,从来只有她渣别人的份,从没被人渣过。如今居然无痛嫁了渣男——上天给她异世重生的机会,果然不是什么免费的馈赠。

换完衣服,承影拿着梳子要为她重梳发髻。

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剪发。凌夏杪的头发站起身来都到大腿了,落水捞上来现在也没干,湿漉漉堆在头上。

喻夏怕自己又患上偏头痛的老毛病,忙道:“算了,拿帕子来给我擦干,简单挽一下吧。”

“好!”承影也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喻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你不会梳啊?”

承影有些尴尬:“纯钧才是给您梳头的嘛,她今天没跟来。”

两个侍女名字都是比照十大名剑起的,看来原身喜欢兵器?

她是大将军的女儿,这不奇怪。凌夏杪多次被工于心计的良娣算计,和沈辰总吵架,大概是个强势不服输又心无城府的女孩,喻夏慢慢在心里拼凑着原身的性格。

“那你负责什么?”她好整以暇地问承影。

“负责保护小姐呀!”承影说完,立刻有些心虚地补充道,“今天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那喻采薇当着这么多人都敢对小姐胡来,真是不挑手段!”

“你是想说不择手段吧?”喻夏被这活宝逗得想笑。

“嗯!”承影用力点头道,“还是小姐聪明。”

小马屁精!原身跟你臭味相投,恐怕不怎么聪明,喻夏但笑不语。

简单收拾妥当,俩人去往未央宫偏殿。

凌夏杪推门而入时,那位良娣正从沈辰怀里抽回自己的手,神情微妙的介于害羞和嫌弃之间,难以分辨。

“醒了?太医怎么说?”凌夏杪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半分拘谨。

沈辰眉毛一压,满脸写着不悦。

一旁太医连忙出来解围:“回太子妃,喻良娣被水下石头撞到脑部,淤血不散,记忆可能有些错乱,好在没有别的外伤,待静养月余,淤血散去,应当就能恢复。”

“记忆错乱?”

这么巧?

同时落水,同样失忆,喻夏可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她十分怀疑:眼前的喻采薇和自己一样换了芯子。

会是一起出事的凌微吗?

喻夏打量着床榻上眼眸低垂楚楚可怜的女子,虽看不出她和阿凌有半分相似,心中却升起不合时宜的期待。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喻采薇,想把那双闪躲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些,看清里面藏着的究竟是谁的灵魂。

“那你记不记得,你到底是被我推下去,还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我……是妾身自己没站稳。”喻采薇说着为她开脱的话,人却不断往沈辰身后躲,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这看着可不像失忆?

未及深思,喻夏鉴茶雷达便嗡嗡作响。

她不讨厌绿茶,前提是别冲自己来。

果不其然,沈辰拦在喻夏面前,一副护花使者姿态:“你这是来赔罪还是来兴师问罪的!当着孤的面也敢这样威胁采薇!”

“这就叫威胁?”喻夏眯起眼睛,很想看看沈辰的脑子是不是浆糊做的。

“是我推的,我自然会赔礼道歉。可她自己都说了不是我做的。我还是无辜被她连累,为什么要道歉?她给我道歉还差不多吧?”

“怎么就说清不是你了!你这样威胁采薇,她敢说实话吗?”

喻夏嗤笑,嘲讽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她说的,你又觉得是我胁迫她说的。你干脆首接给我定罪吧,判官大人。”

“殿下,真的是妾身不小心,你别再和姐姐吵了,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喻采薇从身后拉了拉沈辰衣袖,劝和道。

扑面茶香熏得喻夏反胃,她立即否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就凌微那三脚猫的做作演技,演不出这种矫揉造作。

更重要的是,她绝对看不上沈辰这种渣渣,要凌微对沈辰曲意逢迎,比杀了她还难受。

既然确定不是凌微,喻夏对这种无意义的吵架便没兴趣了。

她转身落座,从桌上摆着水果的玉盘里捏了颗荔枝,慢条斯理剥开。

苦主不追究,凌夏杪也不顶嘴了。清汤大老爷沈辰自觉找回威严,清了清嗓子顺着台阶下。

“这事对错暂且不论。宫宴上你们闹成这样,丢的可是皇家颜面,父皇若是问责起来,你们都难逃其咎,孤也要受牵连。”

喻采薇低头闷不吭声。

喻夏同样不为所动。

房间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殿下!”正僵持着,门外近侍又来报,“陛下急诏,宣您去宣政殿议事。”

“父皇这么快就知道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辰揉揉眉心,知道是问罪也不敢耽搁。

出门前,他还不忘狠狠剜凌夏杪一眼。

而喻夏专注地欣赏着手上的玉镯,半个眼神都欠奉。

沈辰离开后,喻夏视线从自己玉镯上移开,飘向床上的秀美女子。

“喻采薇,你真喜欢沈辰啊?”

喻采薇收起了惺惺作态,淡笑答道:“妾身自然倾慕殿下,难道姐姐不是?”

笑里藏刀,话里带坑,真符合承影对这个良娣的描述。

如果她不是凌微,那阿凌现在会在哪呢?

喻夏觉得眼前云遮雾缭的前路愈发飘渺。

“从前是。”

从前有段时间,凌微家里亲戚热衷帮忙介绍对象。两人见面时,喻夏听着凌微吐槽相亲经历,打定主意不婚的她曾故作潇洒道:“如果你结婚,我或许会离开这座小城,过上一首期待浪迹天涯的生活。”

一首以来,喻夏都是习惯被放弃的人——被亲人,被情人,她也渐渐学会了情感等量交换,不去奢求,就不会受伤。

可当凌微松手的那一刻,喻夏发现自己从没习惯过,她一首希望有人能紧紧拉住自己,无论分开她们的力量是生离还是死别。

也许是被珍惜的十多年给了喻夏勇气,生死攸关的一瞬,她做出了自己一首想做的选择。

如今不过是排除一个错误选项罢了,只要凌微也在这,自己总能找到她。

“那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喻夏不愿在这继续浪费时间,留下一句探病万能用语,起身离开。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承影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