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固执的“狼”与迷途的深夜

“记忆堡垒”的构筑和味觉锚链的加固,带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光。陈野的日常作息在林溪和李阿姨(日间看护,每周来三个上午)的悉心照料下趋于规律。他大部分时间安静,眼神茫然,但那种狂躁的“时空错乱”没有再发生。林溪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背部的淤青也渐渐褪成淡淡的黄色。

然而,阿尔兹海默症如同潜伏的暗流,从不按常理出牌。它的波动性,在林溪刚刚燃起一丝希望时,给了她更沉重的一击。

那是一个异常闷热的夏夜。空气黏稠得仿佛能拧出水,一丝风也没有,窗外黑沉沉的,连虫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屋内的空调努力运转着,发出低沉的嗡鸣。陈野早早被林溪服侍着洗漱睡下。他似乎比平时更显烦躁,入睡前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

林溪也感到心神不宁,闷热的天气让她后背隐隐作痛的旧伤更加不适。她检查了门窗,确认电子围栏开启(忆野安装的,陈野独自接近大门会触发林溪手机警报),又看了看陈野卧室门缝下透出的黑暗(他习惯关着门睡),才回到自己房间躺下。疲惫很快将她拖入浅眠,但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充斥着奔跑、迷失和刺耳的警报声。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异样的、持续不断的窸窣声,像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林溪混乱的梦境。起初是模糊的布料摩擦声,接着是抽屉被拉开又关上的碰撞声,然后是…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急促喘息和含混不清的低语?

林溪猛地惊醒!

心脏在死寂的深夜里狂跳如擂鼓!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来自客厅!而且…是陈野房间的方向!

她像触电般弹坐起来,甚至顾不上开灯,赤着脚就冲向房门!一把拉开!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线——是玄关的小夜灯!

借着那点微光,林溪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

陈野卧室的门大开着!客厅里,一个高大的黑影正背对着她,在玄关处焦躁地摸索着!

是陈野!

他己经完全穿戴整齐!不是睡衣,而是白天穿的深色长裤和一件灰色的Polo衫!衣服穿得歪歪扭扭,Polo衫的领子一半翻在里面一半翻在外面,下摆胡乱地塞在裤腰里,显得异常怪异。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他手里紧紧攥着的,赫然是孙子球球上次落在这里的那个橙红色的儿童小篮球!

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焦躁野兽,在狭窄的玄关来回打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充满巨大恐慌的咆哮:

“…球…球呢?!大的…大的!”

“…训练…迟了…要迟了!”

“…体育馆…灯…亮着?!”

“…钥匙…车钥匙在哪?!快…快找!”

他弯下腰,疯狂地翻弄着鞋柜上方的杂物盘,零钱、单据、几支笔被他粗暴地扫落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甚至试图去抠鞋柜的锁(那只是个装饰),指甲刮在木头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又一次陷入了更深的时空错乱!这一次,目标明确——寻找他真正的篮球,奔赴一场迟到的、关乎荣耀和“野狼”尊严的训练!

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林溪的心脏!她感觉呼吸都停滞了!比上一次更甚!上一次他只是迷失在过去的片段,而这一次,他不仅迷失,还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和行动力!他甚至知道要换衣服,要寻找钥匙!

“阿野!”林溪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带着哭腔,“陈野!醒醒!你看看我!这是在家!现在是半夜!没有训练!”她冲过去,试图抓住他的胳膊。

“滚开!”一声含糊却充满暴戾的嘶吼炸响!陈野猛地回头,黑暗中,他的眼睛竟然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非理性的红光!他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手臂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一挥!

“啊!”林溪被这猝不及防的巨力猛地掀开!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后重重摔倒在地!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冰冷的、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眼前瞬间金星乱冒,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汹涌袭来!她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巨大的恐慌就淹没了她——他要去开门!他会跑出去!在这深更半夜!他会彻底迷失在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里!

陈野对她的摔倒和痛呼置若罔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该死的、找不到的车钥匙和“消失”的大篮球上。他放弃了翻找,像认准了唯一的出路,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用力向下拧动!

“咔哒!” 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

完了!

林溪脑中一片空白!手机警报呢?!为什么没响?!(后来才知道是电子围栏感应器被陈野撞歪了)巨大的绝望如同黑洞要将她吞噬!她不能让他出去!绝对不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门即将被拉开一条缝隙的瞬间!

一股强烈到刺鼻、辛辣到令人窒息的、如同浓缩了火焰般的姜的气味,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猛地从厨房方向席卷而来!

是姜!最原始、最浓烈、最不加修饰的姜的味道!是林溪在极度恐惧中爆发的、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后脑的剧痛和眩晕让她视野模糊,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进了厨房!黑暗中,她凭着肌肉记忆,精准地拉开抽屉,一把抓过那个装着最烈性老姜粉的玻璃罐!盖子被粗暴地拧开!她抓起旁边还剩下小半壶的凉白开水壶,对着保温杯口就倒!然后,她抓起勺子,不是舀,而是狠狠地将几大勺!黄褐色的、粉末状的、辛辣无比的老姜粉倒进了保温杯!水壶里的水不够,她又拧开水龙头,接了些冷水!顾不上比例,顾不上溶解!她双手死死抓住保温杯,用尽全身的力气,发疯般地摇晃着!姜粉在水中翻滚、沉淀、混合,形成一种浑浊的、散发着致命辛辣气息的“泥浆”!

“陈!野——!!!” 她用尽胸腔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泣血般绝望和不容置疑威严的怒吼!这吼声甚至盖过了门锁被拧开的“咔哒”声!

陈野拉门的动作,被这声嘶吼和那浓烈到极致的、如同实质般的辛辣姜味,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那味道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被混乱完全占据的感官!

林溪端着这杯翻滚着浑浊姜末、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终极武器”,踉跄着再次挡在了他和那扇即将洞开的、通往未知危险的门之间!她的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后脑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嘴角似乎还磕破了,渗着血丝。但她的眼神,却像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寒冰,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和命令,声音嘶哑破碎却如同雷霆般炸响:

“给!我!站!住——!!!”

她将保温杯几乎怼到了他的鼻尖下!那浓烈到极致的辛辣气息如同毒气弹!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魔法姜糖’!终极版!!”

“不喝掉它!你拿什么去拼?!拿什么去赢?!拿什么去当你的‘野狼’?!!”

她再次吼出了他灵魂深处的代号!吼出了他毕生追逐的荣耀!吼出了命令!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沟通密码!

浓烈到极致的姜味,如同最蛮横的攻城锤,狠狠撞击着陈野意识里那堵名为“现实”的、早己摇摇欲坠的城墙!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抓住门把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僵硬地转过身。

充血的眼睛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茫然和混乱!他的目光在林溪因剧痛、恐惧和决绝而扭曲狰狞的脸上,和她手中那杯翻滚着不详浑浊液体的保温杯之间,疯狂地、痛苦地来回扫视!现实与幻境在脑中激烈厮杀!催命的训练哨音、队长铁青的脸、体育馆刺眼的灯光…与眼前这张刻骨铭心的、布满血污(他以为)和泪痕的脸…夺冠的欢呼、姜糖奶茶的暖香、温暖的拥抱…与鼻尖这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辛辣…

时间在窒息般的死寂中凝固。林溪的手臂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保温杯几乎要脱手。后脑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她全靠意志力支撑着不倒下去。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死的绝望。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用尽灵魂的力量维持着那命令的姿态。

终于——

那狂乱眼神里激烈的风暴,似乎被那深入骨髓的“魔法姜糖”概念和“野狼”的代号,短暂地撕开了一道裂缝!一股更深沉的、源自本能的、对眼前这个人和那熟悉味道的依赖感,如同黑暗中的微光,微弱却顽强地透了出来!

陈野那只悬空的、曾抓住门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他像个程序错乱后终于接收到正确指令的机器人,动作僵硬而迟缓,朝着林溪,朝着那杯“终极武器”,伸出了颤抖的手。

林溪立刻将保温杯塞进他冰冷的手里,几乎是半强迫地托着杯底,引导到他唇边。

这一次,陈野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迫切!他低下头,对着杯口,不顾那浓烈到刺鼻的辛辣和悬浮的姜粉颗粒,如同饮鸩止渴般,大口大口地、疯狂地灌了下去!“咕咚!咕咚!”浑浊辛辣的液体猛烈地冲刷着他的喉咙和食道,浓烈的姜辣味首冲天灵盖,瞬间刺激得他眼球突出,剧烈地呛咳起来!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苦,只是拼命地吞咽着,仿佛那是他混乱世界中唯一的解药!

这杯“毒药”,这杯凝聚了林溪所有绝望、智慧和深沉爱意的“魔法姜糖”,如同最霸道的熔岩,狠狠灼烧着将他与现实隔绝的厚重冰层!

一杯见底。

“咳咳咳咳…呕…” 陈野猛地丢开保温杯(杯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弯下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和干呕!他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整个身体痛苦地蜷缩着,眼泪鼻涕糊满了脸。

林溪不顾后脑的剧痛和眩晕,立刻扑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用袖子慌乱地擦拭着他脸上的狼藉,另一只手用力拍抚着他剧烈起伏、痉挛般的后背。她的眼泪也决堤般涌出,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滴落在陈野的肩头。

“没事了…没事了…阿野…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她语无伦次地安抚着,声音嘶哑破碎。

剧烈的咳嗽和干呕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才渐渐平息下来。陈野整个人脱力般靠在林溪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他眼中的狂乱和红光如同潮水般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仿佛刚从地狱边缘挣扎回来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彻底空白的茫然。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环顾西周——熟悉的玄关,被翻乱的杂物盘,散落在地的儿童小篮球,还有…身边这个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嘴角带血、眼中盛满了无尽痛楚和后怕的女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溪扶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上,手背上有一块新鲜的、正在迅速肿起的擦伤(摔倒时蹭的),还有她散乱头发下,额角隐约可见的一块红肿(磕到地砖的痕迹)。

一种迟来的、如同海啸般的、巨大的困惑和一种灭顶般的、孩童般的恐惧与自责,瞬间吞噬了陈野。他像个目睹了天塌地陷却完全无法理解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脆弱。他看着林溪手背的伤和额角的红肿,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破碎的、带着巨大恐惧和泣音的音节终于艰难地冲破了喉咙:

“…溪…溪…?”

“…血…?” 他指了指她的嘴角,又看看自己沾着她泪水和鼻涕的手,巨大的困惑让他更加恐惧。

“…我…坏…?”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一声绝望的呜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无助,彻底击溃了林溪所有强撑的坚强。

巨大的酸楚、如释重负和排山倒海的心疼同时将她淹没。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这个刚从迷失深渊九死一生爬回来的男人,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仿佛这样就能永远隔绝那可怕的迷雾!

“不坏!阿野不坏!” 她的哭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在死寂的深夜里回荡,“是摔的!是我不小心摔的!不关你的事!没事了…没事了…阿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无尽的心疼。

陈野僵硬地被她抱着,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像一个被世界抛弃后又被捡回的破败玩偶。他浑浊的眼中似乎也涌上了湿意,那只没有被她箍住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迟滞的、笨拙到令人心碎的温柔,抬了起来。他的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林溪额角的红肿,仿佛怕弄疼她。然后,那只手,极其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带着万钧的重量和无尽的茫然,轻轻拍在了林溪因哭泣而剧烈起伏的、单薄而颤抖的背脊上。

这个微小的、充满无尽脆弱和依赖的回应,比昨夜更让林溪肝肠寸断,却也让她感到了某种孤绝的慰藉。至少,他还知道“溪溪”,还知道为“血”和“伤”而恐惧,还知道用这种方式表达他混沌世界里的无措和…也许是爱?

这一夜,客厅的灯彻夜未熄。

林溪强忍着后脑的钝痛和眩晕,小心地为陈野检查身上是否有磕碰(除了他自己咳嗽太猛有些不适,并无明显外伤),喂他喝了温水安抚受刺激的喉咙和胃。陈野异常安静,像个耗尽能量的木偶,任她摆布,只是眼神空洞,偶尔会落在林溪额角的红肿上,然后迅速移开,身体会不易察觉地瑟缩一下。

巨大的疲惫和身体的伤痛让林溪也到了极限。她没有力气再扶他回房,更不敢离开他半步。她拿来了薄毯,盖在两人身上。然后,她在陈野身边坐下,身体因为后脑的疼痛而无法靠实沙发背,只能微微侧着,小心翼翼地支撑着。她伸出手,再一次紧紧握住了陈野那只冰凉的手,十指相扣,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和他,也汲取着一点支撑的力量。

陈野没有抗拒,任由她握着,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似乎透过这双手,看到了更遥远、更虚无的地方。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扭曲而孤独。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冰冷地丈量着这个惊魂之夜流逝的时光,也像倒计时,提醒着未来的不可测。

林溪靠在沙发扶手上,后脑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伴随着恶心感。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男人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脆弱和苍白的侧脸。他闭着眼睛,呼吸沉重,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仿佛被困在无边的迷雾里。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她放松下来的神经上悄然收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甚。这一次的爆发更猛烈,更危险,他差点就消失在深夜里!而她的“魔法姜糖”,每一次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走钢丝,效用一次比一次让她心惊胆战。下一次呢?下一次迷失,会不会连这最后的“魔法”都失效?他会不会真的伤害到她,或者他自己?电子围栏并不完全可靠,这个家,还能锁住他吗?

手机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着时间:凌晨3点47分。

她看着那冰冷的数字,又看向卧室的方向,看向那个放着孩子们电话号码的抽屉。这一次,不再是犹豫。一种沉重的、混合着巨大无力感和对陈野深切保护的决心,在她心中成形。

堡垒需要加固。她一个人,己经快要守不住了。她需要援军。为了阿野的安全,也为了…她自己还能坚持下去。

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了窗棂,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苍白的亮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月光如水,无声地流淌在寂静的客厅里,流淌在依偎在沙发上、伤痕累累的两人身上,也流淌在林溪布满泪痕、红肿未消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在昏暗光线下依旧紧紧交握的手。她的手温暖却带着擦伤,他的手冰凉。月光下,她手背的擦伤和额角的红肿,清晰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凶险。

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极其温柔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陈野冰凉的手背,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他沉睡中依旧不安的脸庞,投向窗外那轮冰冷的、遥不可及的明月,眼神里的恐惧和迷茫如同潮水般退去,沉淀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和…一丝沉重的妥协。

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苍白而坚定的脸。她找到了那个置顶的、写着“念溪”的名字,按下了拨号键。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喂?妈?这么晚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女儿陈念溪带着浓浓睡意却瞬间警觉起来的声音。

“…念溪,”林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明天…叫上忆野…回家一趟…有急事…商量。”

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句沉重无比的话:

“…妈妈…需要你们帮忙。阿野他…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了。”

月光无声,映照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也映照着她眼中那份被残酷现实淬炼得更加坚韧、却也更加脆弱的光芒。守护的孤军,即将迎来援兵,而这场与遗忘的漫长战役,也进入了更加艰难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