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渊看着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惧与绝望,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那波动快得如同错觉,瞬间又沉入深潭般的平静。
他伸出手,这一次,目标是她放在被子外的手腕。
初眠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更快一步地轻轻握住。
他的手掌很大,轻易就将她纤细的手腕圈住,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触碰到她因发烧而异常敏感的皮肤。
初眠浑身一颤,那感觉像被冰冷的蛇缠上。
顾承渊却仿佛只是在进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检查。
他的指腹在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感受着那明显快于常人的脉搏跳动,以及皮肤上灼热的温度。
“发烧了。”
他得出结论,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关切,也听不出责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随即,他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肌肤相触从未发生过。
“我叫医生过来。”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目光深邃复杂,带着初眠无法理解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决心。
“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房间,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将初眠彻底锁死在这间华丽冰冷的牢笼里。
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
初眠僵在原地,手腕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皮肤上,与身体内部的燥热形成诡异的反差。
她缓缓地、僵硬地将那只手缩回被子里,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仿佛想用体温驱散那令人心悸的寒意。
【宿主…宿主你还好吗?】
白菜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浓浓的担忧
【这…这算是温柔警告还是死亡通牒?他最后那个眼神…我CPU都要烧干了也没分析明白啊!】
初眠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顾承渊那看似“温柔”的掖被角,那轻描淡写的禁足令,比任何粗暴的禁锢都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无力。
硬碰硬?以卵击石。
装可怜?在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不过是拙劣的表演。
身体的热度一阵阵涌上来,烧得她意识都有些模糊。
手腕上的冰冷触感却固执地提醒着她现实。
原来,这金丝笼的栅栏,是用温柔和冰冷的命令共同浇筑的,密不透风,坚不可摧。
而那个手握钥匙的人,正以“关心”为名,一寸寸地收紧锁链。
【生存任务触发:严格遵守禁足令至少三天。目标:降低顾承渊的警惕性。】白菜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初眠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羽绒枕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
顾承渊的禁足令像一道无形的电网,将初眠严丝合缝地圈在了主卧和与之相连的小起居室里。
一连三天,她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连望向花园的目光都刻意收敛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驯顺。
低烧在第二天就退了。
【宿主,咱这‘苟’字诀修炼得炉火纯青了!三天!整整三天!连卧室门框都没多瞄一眼!顾大佬的警惕性总该下降0.1%了吧?】
白菜在脑内刷着“苟命值+1”的虚拟特效,试图活跃气氛
【不过宿主,你这眼神…空洞得能养鱼了喂!咱得支棱起来啊!情报!情报才是王道!】
情报?初眠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深色实木门——顾承渊的书房。
那地方是整座宅邸的绝对禁区,电子锁幽幽的蓝光如同巨兽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绝对掌控。
三天前,她借口送水果在门口短暂停留,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视线却像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了书房内书桌一角——那里,一个银质的相框被突兀地倒扣着。
一个被主人刻意隐藏起来的相框。
在那座由冰冷秩序构筑的堡垒里,这倒扣的相框,像一块被强行按进水底的浮木,挣扎着透露出某种不合时宜的裂痕。这画面在初眠脑中挥之不去。
【目标锁定!书房!倒扣的相框!】
白菜立刻进入任务状态,电子音压低,模拟出特工频道效果
【宿主,首觉告诉我,那里面藏着打开你哥心防的钥匙!说不定是初恋女友?或者…某个他弄丢了的限量版高达模型?(系统脑洞开始抽象)】
“白菜,”
初眠在心里打断它越发离谱的猜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别管是什么。我需要看到它。”
一种更尖锐、更近乎本能的东西在悄然滋生——那是强烈到足以暂时压倒恐惧的好奇,是对那“裂痕”背后真相近乎偏执的探究欲。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
第西天清晨,林薇步履匆匆地出现在客厅,低声向顾承渊汇报着什么。初眠竖着耳朵,只捕捉到几个零星的词:“海外”、“视频会议”、“至少三小时”。
顾承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颔首。
他起身,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坐在沙发角落安静翻着画册(白菜友情提供的《世界名猫图鉴》实体书伪装)的初眠。
那目光带着审视,在她低垂的眉眼和过分安分的姿态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随即,他迈步走向书房。
机会只有一次!初眠感觉自己的血液流速骤然加快,指尖冰凉。
她维持着翻书的动作,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着书房的方向。
厚重的门在顾承渊身后关上,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行动代号:偷窥の相框!启动!】白菜瞬间亢奋
【宿主!快!趁他开会没空监控!我有道具!低级干扰贴!贴在门锁感应区附近,能制造3秒左右的电流波动干扰!副作用是你会头晕15分钟!干不干?!】
“干!”
初眠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和那点病态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她放下画册,起身走向厨房,自然地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水杯,脚步“虚弱”地朝书房门口晃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书房门口静悄悄的。
初眠背对着可能存在的摄像头方向,身体微微前倾,装作被地毯绊了一下,水杯里的水恰到好处地洒出几滴在门框下方。
她“慌乱”地蹲下,用袖子去擦拭,动作笨拙又急切。
就在这短暂的身体遮挡下,她另一只手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白菜具现化出来的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干扰贴”,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猛地按在电子锁旁边的门框缝隙处!
滋啦——!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静电般的轻响。门锁上那幽蓝的光芒瞬间急促地闪烁了几下,随即黯淡下去。
【干扰成功!倒计时3秒!宿主冲鸭!】
白菜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初眠猛地拧动门把手!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冷冽雪松与陈旧纸张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书房内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得异常昏暗,巨大的红木书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初眠闪身而入,反手轻轻将门带上,动作快得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几乎是同时,门锁上的蓝光重新稳定地亮起,仿佛刚才的波动从未发生。
【安全着陆!】
白菜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宿主你脸好白!副作用开始了?撑住啊!目标就在书桌11点方向!】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初眠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清明。
她扶着冰冷的书桌边缘,踉跄着绕过宽大的桌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目标——那个倒扣在桌面一角的银质相框。
心跳声在死寂的书房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地、近乎虔诚地,将相框翻了过来。
嗡——
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照片有些旧了,边缘泛着淡淡的黄。
背景是阳光刺眼的游乐园,巨大的摩天轮在远处模糊成一个彩色的圆环。照片的主角是两个孩子。
左边是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
她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阴霾,眼睛弯成了月牙,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阳光。
那是小时候的原主,顾初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