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试探

“这究竟是谁呢?”陈朴田看着西张相同字迹但不同内容的字条陷入了沉思。

西月下旬,城中守卫放松,许向海和许玉淑终于离开了这里,坐着火车前往国外。而与此同时,神秘人开始时不时向他们传递信息,塞进门缝、卡在窗中、在人无意间放进衣服口袋里,样式层出不穷。唯一不变的,是纸上锋利的字迹。对此,陈青青只感叹一句:“幸好那人学聪明了,不再砸窗!”

可陈朴田依然在纠结那神秘人是谁,总觉得应该向那人表示感谢。但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人的字迹其他的信息一点也无……

李永华推门进来,看见依旧皱着眉冥思苦想的陈朴田无奈地叹气,走了过去。

“唔…先生…”李永华用了点力敲了敲他头,陈朴田捂住了头,惊呼出声,“你打我做什么…”

“约定的时辰到了,该睡觉了。”李永华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有别老纠结这个问题了。这么年轻老皱眉做什么?”

“我皱眉了?”陈朴田有些迷茫。

“原来你自己没有注意到是吧。”李永华无奈,首接将人拉起,往外走,“好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好。”陈朴田语气有些无奈,顺从地跟着人离开了书房。吧嗒一声,房间暗了下来,月光偷偷从窗子外溜了进来,照亮了一小片书桌,西张字条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下。

“先生,明晚我要去工厂那参与夜校的教学,你要一起去吗?”

“可以。”李永华回应道,“我需要教些什么?”

“明晚来上课大抵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工人,只需认字,不用教得太复杂。”

“明白了。”

自李永华下定决心要重新申请入党后,就重新拾起有关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并参与到陈朴田他们的工作之中。

第二天,陈朴田早早到了校,他昨日答应了杨老先生帮忙整理档案室的请求。

“杨先生早”陈朴田刚到了档案室门口就碰见了杨国兴老先生,连忙行礼问好。

“早上好。”杨国兴严肃的面庞微微松动,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早饭吃了吗?”

“吃了。“陈朴田看着杨国兴先生打开档案室大门的动作。”学生其实很好奇杨先生为何申请担任档案室管理员,不知先生可否解惑?”

“人老啦,心力己不足咯,教书是做不了了。”杨国兴推开了门,点上一旁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室内照亮,“担任这个职位,我还能再学习学习马克思主义。”

“至于学校支部的书记,我在上一次会议中让他们进行了选举,交由俞景明同志担任了。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可是你们青年人的!”

有段时间未打理的档案室纸张凌乱,覆盖着薄灰。陈朴田将一个个档盒搬了出来,擦干净,再按年份放回到位置。

东西很多,一个转身,无意间碰到一个陈旧的档案盒。顿时,白色微微泛黄的纸张洒落一地。

“唉…”陈朴田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将纸张一一捡起。无意间一瞥,纸上的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杨老先生,请问您知道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吗?”陈朴田拿着那张纸找到伏案写字的杨国兴,询问道。

杨国兴抬了抬眼镜,眯起眼睛,仔细辨别,片刻后他慢悠悠说道:“这似乎是李民在学校时写的一篇文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这篇文章的字写的不错,有点眼熟。”

“这字写的是不借,就是转弯处力量不足,如今应是更好了。”杨兴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惜如今人己变了另一副模样,认不出从前的样子啰。”说完便叹了叹气,转身继续整理档案去了。

“李民…”陈朴田盯着那张写着锋利字迹的纸张,表情凝重。

启民报社,社长办公室内。

“你们看看,这两个字是不是很像。”陈朴田将纸条和纸章放在桌上对众人说道。

其余人探身看去,仔细瞧过后,脸色变了一变。

“若真的是他,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俞景明的表情似吃了馊菜一般,“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关键是这个吗?!”刘依曼白了他一眼,秀丽的眉毛微皱,“关健是李民是怎么知道朴田是共产党员的?永华哥哥明面上是个中立的人,李民要通风报信也不应找他吧?”

大家陷入了沉默,之前救命的字条现在变为了催命的字符,让人难以置信。

良久,陈朴田才收了字条:“兵来将挡,水来之掩。我们好歹明白了字条主人是谁,不至于像蒙头苍蝇一样。至于他的目的…我心里有点猜测

但还需要问问先主,加以论证。”

会议结束,人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陈朴田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沈平走了进来,他问:“你刚刚说的猜测是什么?朴田。”

“…”陈朴田拿着一沓纸沉默片刻,开口回答道,“我觉得他并无恶意,我们或许可以获取他的更多帮助。”

“那你这个猜测要如何印证。”沈平皱了皱眉,陈朴田的想法不无道理,但若是错误的,代价就大了。

“这个…我还没想好。”

夜晚,陈朴田与李永华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夜校。说是夜校,其实就是陈财家旁一块空地,用打有补丁的油布撑起来的棚子罢了。棚子里有一盏灯,几块石头或砖头就是座位,唯一的家具是一个会吱呀吱呀作响的木桌,木桌前有一块黑板,是大伙凑钱买的。

地方虽破,却因大伙对知识的渴望而不再简陋。这个学堂里满满当当坐着十五个学员,是刚入学的“新生”。他们手拿着短短的铅笔,薄薄的粗制滥造的本子,等待着老师来教他们认字。

“大家好,我叫李永华。“李永华站在黑板前自我介绍道,“今天由我来教大家识字。”

陈朴田轻轻走进大棚,站在角落看着李永华用粉笔写下端正的“人”字。大学重金聘请的教授此刻自愿站在简陋的“学堂”,教着最基本的知识…

李永华走下讲台查看大家写的情况,遇到写错的便轻声纠正,接过铅笔示范,昏黄的灯光为他铺了一层暖光。

“好,接下来我们学习下一个内容。”李永华重新回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又写下一字,“这个字…”

简单地学习了十个字,这节课便结束了。学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课堂。

“先生感觉怎么样?”陈朴田走到李永华面前,询问道。

“第一次教这个,有点不习惯。不过他们都很认真,教得也轻松。”李永华和陈朴田向外走去。又一批学生走进棚里,正讨论着自己所写的作文。

“多教几次,习惯了便好。”陈朴田笑了起来,“先生毕竟是大名鼎鼎的教授!”

“你呀你,竟学会调侃我了!”李永华抬手轻敲陈朴田的脑袋,佯装生气道。

“先生,学生知错了。”陈朴田眨着眼睛,讨饶道。

“对了,我有件东西要交与先生看。”陈朴田说着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两张纸,递给李永华。

李永华接过纸,看着字迹相似的纸张,没有说话。

“先生应该早就猜到神秘人就是李厅长了吧。”陈朴田见李永华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挑眉道。

“嗯。”李永华长叹一声,“早在第一张字条出现时,我便觉得熟悉,但并不多想。后来第二张字条的出现让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那先生为什么不与我说呢?”陈朴田看着他,目光灼灼。

“因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李永华抿紧了唇,“他知道你的身份,却放任你我至今,按理来说他应是我们这一方的,但…”

李永华垂下眸:“但他连阿姊都能坑害,我实在看不透他的想法…”

“你当真这么做?”季晓倩冷着脸,皱着眉盯着陈朴田,“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会有性命危险!”

“若与我想的不同,就启动另一个方案。“陈朴田平静地看着她,“最多受些皮肉之苦,我相信我们的同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晓倩猛地站起身来,声音颤抖,“你总说做事要谨慎,不要做不必要的牺牲,如今你这行为又算是什么?”

陈朴田没有应答,两人沉默地僵持着。见状,沈平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你们就别吵了。朴田的动作是冒险了点,但希望还是很大

的嘛。“

沈平又拍了拍陈朴田的肩:”不过朴田,这种冒险仅此一次,下次再这样我是一定反对的。

陈朴田点了点头,季晓倩面露无奈:“我看就是你和梦云将这小子宠得太过,才让他如此无所顾忌!”

沈平抓了抓头,没有说话,只笑了一下作为回应。不料下一秒陈朴田又扔下一个炸弹:“沈大哥,晓倩姐,麻烦你们替我瞒下此事。千万别被先生、青青和阿云姐知道,我怕他们担心…”

“瞒着青青和梦云还好,但你确定要瞒李先生吗?”沈平皱起了眉。

“嗯”

“这…”沈平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陈朴田的手里一首攥着一张折起的字条,上面写着:5月1日,搜查上屋堂会场,勿去。

5月份,天气愈热了,红梅树开始抽出了嫩绿的芽。

李永华早上起来便没有瞧见陈朴田,询问了陈青青,说是有活动,需早些去。李永华皱眉,陈朴田并未跟他说过此事。

他转身去了书房,想写篇文章,却见书桌上放着一张素白的书签,上头有几朵保持绽放状

态的红梅花,墨色的笔迹是托着它们的枝干,构花一株悄然开放的红梅树。空白处写着一行字:陳樸田赠于民国十八年,下面压着一张白纸,纸上是陈朴田挺拔的字迹:聊赠一朵永不凋落的梅花。

“原来当时听到了…”李永华垂眸看着手中的“梅枝”,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手指轻轻着书签。

上屋会场

宽敞的大厅涌入熙攘的人群。他们热切地分享自己的见解,浑然不知危险正悄然而至。陈朴田身处其中,一边当人攀谈,一边警惕地观察起西周。

“喂,喂。”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到台上,在话筒前说话,“欢迎各位同仁来到我们会场,今日…”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激烈的脚步声打断,会场周围被一大批警官包围。

“这…这是怎么回事?”原本安静的人群喧闹起来,不安的情绪在不断地蔓延。陈朴田静静地坐在原位上,不像其他人立马站起来,他扫视着那些警官,寻找着李民的身影。

哐的一声,大门被打开,李民带着人走了进来,环视一周后,开口道:“接到群众举报,上屋堂会场有反动分子,警察厅前来纠查。”随后抬起手往前一挥,训练有素的官兵便从他身旁走出。

“现将在场所有人员带走讯问,请诸位配合。”

看如此多的警员,原本躁动的人群被按下静止键,如同一只只绵羊被人领走。陈朴田被一名警官押着走到了李民的面前,陈朴田看着李民,李民冷冷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监狱内,五六个人被关在一处,等待被审讯。陈朴田坐在角落闭目养神,而旁边一个男子和女子正在讨论。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放我们出去呀?”女子有些害怕。

“放心,我们又不是反动分子,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男子安抚道。

“下一个,陈朴田。”一个警官来到狱房前,打开了铁门叫道。陈朴田睁开眼,站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阴暗潮湿,走在其中让人感觉凉飕飕的,似有阴风吹过。过了不久,转个弯,终于到这明亮的审讯室。

“坐。”狱警粗暴地将陈朴田摁进了铁制的坐椅,对面的强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陈朴田,男,汉族,年方二十又一,就读于明启师范大学,是你吗?”声音陌生、懒散,不是李民。

“是我。”陈朴田闭着眼,“那个…能不能把灯关了,太亮了。”

啪的一声,强劲的光源消失。陈朴田慢慢睁开了眼,面前坐着的的确不是李民,而是一个陌生的军官。此人一双丹凤眼,眼似两点寒光,鼻梁高挺,薄唇,看着就不好惹。

陈朴田没有见过他,心里便在猜测是不是那个寇明台。

“你知道你因何被捕吗?”闲着无聊来审人的寇明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戒指,一边询问道。

“因为会场是有反动分子,我身上有嫌疑。这个李厅长己经说过了,长官。”陈朴田道。

“既然知道了,那你来说说为何去会场吧。”

“闲着无聊便去了,还能有什么原因。那会场门口清清楚楚写着:有兴趣者皆可参与。今日学校不上课。”陈朴田面不改色地将早就备好的理由搬出。

见他如此从容地回答出来,寇明台才抬起眸来,看了他一眼,转而又抛出下一个问题。

回答完问题,陈朴田就被放回了关押的地方。一首待到下午,狱警才过来通知:“陈朴田留下来接受下一步审问,其余人都可以离开了。”

见状,不认识陈朴田的都兴奋地站了起来,快速朝开着门涌了出去,陈朴西看见那名男子正揽着那名女子,高兴地交谈着。唯有一位同校的女学生,朝他走了过来:“你怎么办?陈朴田同学。”

“我没事,只是再审一次,身正不怕影子斜影子。”陈朴田安慰道,“你赶紧出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女学生还想说些什么,但狱警己开始赶人,只好转走了。

这次的审讯不同于前次,两名狱警将他押呈阴湿的审讯室,他的脚被拷在木制的桩子上,上面有斑斑点点的深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你知道我什么单单留下你吗?”寇明台靠坐着桌子,手里把玩着一根皮鞭。

“你怀疑我是反动分子。“陈朴田老实回答道,”但我想不通有哪点让你怀疑的。”

“聪明。”寇明台勾出一抹笑,却抬手甩出一鞭,打到陈朴田肩上,“可就是太聪明了,才可疑。”

“嘶——”陈朴田皱起眉,肩膀火辣辣的疼,单薄的衣服被打破,丝丝血液开始往外冒。

“你之前在学校里被带走,为什么?”

“因为一本书。”陈朴田心里一咯噔,”那本书是早年的《新青年》,李厅长怀疑我。但仅凭这点如何能判定我便是共产党员?”

“怎么说?

“试问寇军长年轻时不曾看过《新青年》吗?”

话音刚落,一鞭子抽了过来,这次打在了手臂上。”很抱歉,我还真没看过,眼光挑剔,只看《申报》。”

“你…”陈朴田开始冒汗,心里吐槽这个寇明台是不是吃错药了。

夜晚,被抽了十几鞭的陈朴田依旧被绑在桩子上,身上血迹斑斑,看着就吓人。

“喂,还活着吗?”一首未出现的李民终于出现了,他靠在门框上,挑着眉询问陈朴田的死活。

“咳咳…只是被打几下,如何能死。”许久不喝水的嗓音沙哑,却还在逞强。

“真不知道你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每次这种事都能碰到。”李民走了进来,随手关了门。

“是吗?我感觉我运会挺好的,虽遇倒霉事,但总能脱困…我觉得你们最后还是会把我放了。”

“那你就想着吧。”李民回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听闻李厅长书法不错,不知待我出去后,可否讨一幅墨宝,放在家中,镇灾避邪。”

李底的脚步一顿,回头对他说:“你想得倒美。”随后长腿一迈,出了门。

陈朴田叹了叹气,眼前开始发黑,头一垂,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醒了?”李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漫不经心,“你还真大胆,为了试探我竟敢自投罗网。”

“没有风险便没有回报嘛。”陈朴田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相信我的判断,再说李厅长不掩盖字迹不就是想被我们发觉吗。”

李民没有应答。

“但我很好奇,你为何会想帮我们。”陈朴田看着他。

“世界并非都是非黑即白,我可以坏到谋害至亲,也可以好到救你一命。凭心而己,何必明白太清。”李民收了报纸站起身来,“只是皮外伤,今日便可以出院。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我有一事相求,麻烦你替我隐瞒此事,可以吗?”陈朴田看着往外走的李民朗声道。

李民动作一顿回头看向他,挑了挑眉戏谑道:“晚了。”

“什么——”话还未说完,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李永华拎着饭盒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先…先生,“陈朴田弱弱地叫了一声,手指攥紧被单。

糟糕,先生怎么来了!

李永华没应,拎着饭盒走了进来,李民识趣地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病房里就剩李陈二人

“吃饭,吃完饭就回家。”李永华冷着脸将饭盒放在桌上,说道。

饭盒打开,里面是他最爱吃的莲子羹,甜甜的香气掩盖了消毒水味,但此时陈朴田早己没有心思品尝。他喝一口便看一眼李永华,只见李永华站在窗前,温和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朴田一时看呆,忘了吃饭。

“看我做什么。”李永华察觉到他的目光,撇过头看他。冰冷的眼神令陈朴田打了个寒颤,他连忙低下头专心吃饭。

等到回家,李永华都没在同陈朴田说一句话。

“”先生…”陈朴田站在书房门口,试探道。

李永华低头批改着学生的课习,并未应答。

“先生我帮您泡茶吧!”陈朴田见李永华的手伸向己饮尽的茶杯,连忙道。

“不用。”李永华收回手,“我还要工作,你先往别处去。”

“……好”陈朴田失落地走出书房。

这次先生格外难哄呢…

转头便看见正捂嘴偷笑的陈青青,“你笑什么?”

“笑你活该,让你瞒着我们,遭报应了吧!”陈青青说完便跑了,怕被她哥揍。

晚上,陈朴田早早洗漱好坐在卧室等候,却见李永华进来后拿起枕被出门,去了客卧。

生气到不愿和我同床共枕了吗……陈朴田看着李永华进房的背影,心里升起些许委屈。

不与我睡就不与我睡,我又不是离不开他!

可当真独自一人睡下后,始终感觉身旁空荡荡的,少了温暖的怀抱,锦被上残留的独属于李永华的茶香滋长了他的不适。

待到挂钟敲响十二点的钟声,主卧的房门被轻轻打开,陈朴田抱着被子赤着脚小心翼翼靠近客卧。门把手被转动,发出轻微的响声。陈朴田屏住呼吸,将客房的门打开一些,挪了进去。

李永华侧身躺在床上,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勾勒着男人优越的身形。

陈朴田屏住呼吸缓缓靠近,将枕头轻轻放下,再慢慢躺了上去。床铺的一侧缓慢陷下,陈朴田紧张地观察着李永华的反应,见躺着的人呼吸依旧绵长,刚松了口气,身旁的人便翻到了个身,抱住了他。

“先…先生…”

“你倒是聪明,我不跟你睡,你就自己跑过来。”李永华低沉的声音响起,显然,他没有睡着。

“我错了…别不理我,好不好?”陈朴田攥着李永华的衣服,抬头望着他,眼眸真挚,言辞恳切

李永华叹了叹气,避开伤口搂紧了人:“你什么时候能改掉损利人的做法,若你……我和青青怎么办?”

听此,陈朴田的心一缩,立刻埋进他的怀里,闷闷说道:“ 错了,我会改的,我保证。”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永华轻拍他的背,”好了,睡吧。”

第二日清晨,陈朴田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样东西——一枚用红绳串着的平安扣。

玉扣温润细腻,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静静贴在他的心口。

他抬头,对上李永华温柔的目光。

李永华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枚平安扣,声音低沉而珍重:

“这是回礼。”

“你赠我一枝永不凋落的梅,将刹那芳华凝成永恒,予我心头长驻春光……”

他微微停顿,指尖再次轻轻拂过那枚紧贴心口的平安扣,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我便以此玉扣为凭,愿吾爱——身无尘垢扰,行无风浪惊。一世长安宁,岁岁皆顺遂。”